苦菜花(紅色經典)

第十七章(1/5)

    第十七章

    殘暴的敵人,到一個村撲一個空,什麽東西也找不到,餓急了就殺戰馬吃。河被冰凍涸,水井被泥沙填平,沒有水喝,隻得吞雪啃冰。他們如同餓狼撲食未獲,越發窮凶惡極,到一莊燒一個莊。燒得濃煙遍野,遮住了冬天的太陽。沒跑出的病人和老人、孩子,都被扔進火堆裏,活活燒成灰。淒厲的慘叫聲,震撼著天地。

    一天傍晚,敵人撲進王官莊。

    十字街口,埋著一個草人。草人頭上戴著泥壇子,上麵貼著紙做的太陽旗,身上貼一張白紙黑字的標語:我是狗強盜,就要死了!

    士兵們發現後,報告給長官。日軍中隊長下了馬,瞪著眼珠子問翻譯。這時圍上一大堆人,後麵的看不到直往前麵擠,矮個的踮起腳跟伸長脖子,都像看馬戲一樣。

    翻譯把上麵的字意告訴給中隊長。中隊長氣得臉色發紫,胡子嗤起,罵著“八格牙路”,抬起釘底大皮靴,狠狠踢去……

    幾乎是同時,轟轟轟!泥雪崩起,煙霧彌漫,一片鬼子應聲倒地。

    這是民兵們的計策,秀子和玉子紮的草人寫的字,十字街口埋下三個地雷,拉弦都拴在草人上。它一起動,地雷就都炸了。

    敵人被地雷炸得暈頭轉向,簡直是寸步難行。走到每家門口,先逼著偽軍進去。有的家門後掛著手榴彈,有的鍋灶裏埋著地雷,一推門一燒火就炸開了……一直到小半夜,才算安靜下來。

    偽軍中隊長王竹非常沮喪。他回來一個人沒抓到,什麽東西也沒有,自己人卻被炸死好多,日軍中隊長也喪了命。他被大隊長龐文叫去狠罵一頓,並逼他去找一個花姑娘來解悶。

    這個最有武士道精神的日軍大隊長,平時總是吹噓什麽“人道”“信義”,並自命是天皇子孫日本軍人的模範化身。可也不假,龐文大隊長真是日本軍人的典型。他殺起中國人來,常常要換三四把俗稱世界第一的日本鋼刀——殺的人太多,熱血把刀刃燙卷了。他還最喜歡玩女人。有一次找不到年輕的,抓到一個五十多歲幹瘦的老太婆,他用皮帶將她陰部打腫,實行獸性的蹂躪……

    王竹憋著一肚子氣惱,領著幾個偽軍挨家逐戶去搜索,可是連一個人影也沒見著。走到孔江子家門口,一聽裏麵有人,他就搶先走進去。

    這是村中惟一沒跑的一家。那老太婆見有人來,認出是王竹,忙笑嘻嘻地招呼道:

    “啊,大兄弟回來了。等多時啦,俺家江子沒捎東西……”

    “什麽東西不東西,他也來啦!”王竹沒好氣地搶白一句,瞪起三角眼,滿屋打量著。

    老太婆見他來得凶,有點害怕;但一聽兒子回來了,一股發財的野心又湧上來。

    “啊,人來了!”她喜得像抱上金元寶,“大兄弟,俺家江子在哪呢?”

    王竹早不聽她叨絮些什麽,正要向外走,卻見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哭叫著媽媽向裏間跑。他一怔,也跟著闖進去。見到孔江子的媳婦,鬆一口氣,心想:“這女人還不難看,送去了事……”就冷笑著說:

    “哎,到我家去一趟,有點事。”

    那媳婦緊抱著孩子,恐怖地說:

    “不,不。俺不去,俺不去!”

    “怎麽不去?去有好事呀,誰也吃不了你!”王竹說著就想動手拉。

    “不,不。你,你走開!”她驚慌地向炕裏偎。

    “他媽的,好說你不聽!來人……”王竹跳上炕,一把將那孩子拉出他母親的懷,抓著她的衣服拉下炕。幾個偽軍上來扭著她的胳膊向外拖。

    那媳婦發瘋地又咬又打又叫……

    老太婆也撲上來,雙膝跪下抱住王竹的腳脖子,哭著哀求道:

    “大兄弟啊!看、看我老臉饒了她……”

    “去你媽的!”王竹將她一腳踢翻,和偽軍架著那媳婦就走。

    哭號叫罵著剛要出胡同口,迎麵逢到一簇黑影,最前麵的一個,正是同運輸隊一塊進村的孔江子。

    孔江子一認出被抓的是他媳婦,照一個偽軍臉上就是一耳刮子,罵道:

    “你這小子膽大包天,敢欺負到我……”

    “你又怎麽樣!”王竹氣洶洶地搶上來。

    “好啊!王竹……”孔江子氣怒地抖著身子,忽地抽出手槍。

    王竹也早把槍握在手裏,惡狠地盯著他,槍口對著對方。

    偽軍們嚇得呆若木雞。那媳婦躺在地上,哭聲哽住,臉色煞白。

    一陣撲鼻的粉香掠過,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玉珍走來了。她賣弄風情地瞥視一眼,尖叫道:

    “啊!你們在幹麽?動武嗎?我的天哪,這是怎麽回事?快把槍收了……”

    孔江子把槍插進去,憤憤地罵道:

    “你他媽的不夠朋友!這是對誰?”

    “哼!吃醋啦?大隊長要拉人,臭婆娘我王竹看都不稀罕看……”王竹說著也把槍收了。

    “喲,就為這個呀!”玉珍鬆口氣,輕蔑地瞅那媳婦一眼,“哼!惡心人……”

    那老太婆哭喊著趕過來,拉著媳婦哭哭啼啼往家走。孔江子渾身抽動著。

    玉珍又變得陰惡地問王竹:

    “我問你,小娟子一家可抓住了?”

    “連根毛都沒見著。”王竹喪氣地嘟囔道。

    “那老東西也沒抓到?”

    “有那老婆子倒好了……”

    “哼!你們就有這本事。”玉珍冷笑幾聲,“好啦,別為小事生氣了。都是自家人,何必那麽認真?走吧,哥,和我看看咱們的房子去……”

    孔江子看著他們走去的黑影,狠狠啐了一口。

    他一走回家,媳婦就哭著趴到他身上,抽抽噎噎地說:

    “俺要跑,媽拉住不放!差點叫鬼子害了呀!你還當漢奸,連自己的老婆你都不要啦!我的天哪!你再不回心俺就沒法活啦……”

    惟財是命的老太婆,也顧不得問孩子帶回來些什麽,嗚咽著叫道:

    “江子啊!媽的腰也叫踢壞了呀!那王竹不是人哪!打我這把老骨頭。哎喲喲!痛啊……”

    孔江子的眼裏閃著渾濁的淚花,他重重地歎口氣,頭漸漸低下去……一聲大洋馬的嘶叫,驚得他突然抬起頭,注視著黑暗沉沉的外麵,全身一陣哆嗦……

    第二天,敵人就出發了。不知為什麽,他們沒燒王官莊的房子,奇怪!

    大雪飄飄,遮住人的視線。到處是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天上地下,是山是田,四外灰漿漿的模糊一團。

    王竹騎在馬上,望著南山溝的方向,對王流子說:

    “不知叔叔挖的那個洞,藏了什麽沒有?”

    “哪會有?人家也不是傻子。”王流子看也不看地說。

    “我看說不定。不藏人也許有些什麽東西?他們怎麽就料到咱們來?走,看看去!”說著王竹和王流子領著一夥人,向王柬芝的地洞奔去。

    這洞王竹知道得很清楚。王柬芝詳細告訴過他,以備有急事好聯係。

    王竹等來到一看,全是一片雪,什麽異樣也沒有。王流子自負地說:

    “我說不會有。看看,連個腳痕也看不到。”

    “你知道個屁!洞口封好了,被風一刮,多深的腳印也被雪埋平了。別說還下著這麽大的雪。”王竹又對偽軍們喊道:

    “快折鬆樹枝子來,把雪掃光!”

    掃去雪,發現洞口不久封過的新土。王竹高興地叫道:

    “快找家夥來挖!哈,一定有人或東西藏在裏麵。快挖……”

    這洞修得可真不壞。洞是從山溝的陡坡向直裏挖的。洞口用鑲鐵的木板蓋著,外麵敷上一層土就能封得嚴嚴的。裏麵靠洞口有個兩丈深的陷阱,井底埋著削成鋒利尖子的木楔子。不知底細的人,一進去就非掉進去不可,掉進去就沒命了。從洞口向裏要拐幾道彎,不知道的人也會到處碰壁。牆用石灰刷得很白,一般個子的人不用低頭即可到處走,裏麵有幾個氣眼通出去,空氣很流通。煙筒口巧妙地開在山頂上的一個大岩石下,煙剛冒上來就被風吹散了,因此在洞裏麵燒火做飯,外麵一點看不到。這洞裏麵又寬敞又幹燥,真和幢小房屋一樣。這是王柬芝找泥水匠,花了好幾個月才修成的。

    這幾天王長鎖和妻子躲在裏麵,一家三口過得挺舒服。杏莉母親在燈下做針線,孩子在她懷裏吃奶。王長鎖躺在她身旁,拉著孩子的小手,引逗他鬆開奶頭,格格地笑一陣。

    “咱們過得倒挺好,不用東跑西顛的。”杏莉母親感歎地說,“唉,這大雪天,娟子快生了,大嫂身子也不好,怎麽受得住?我再三勸他們藏到這來,他們卻不肯。反倒勸咱也不要待在這裏頭。他們是怕壞人哪!唉,人家到底不怕受罪。”

    “是啊!”王長鎖接口道,“依我看這裏也不太牢靠,被鬼子知道了,跑也沒處跑。”

    “誰會知道?”杏莉母親不以為然地說,“那死鬼可精著哩,他肯告訴誰?娟子說怕王竹和王流子,可咱們每次都和那死東西一塊躲到這來的,王竹他們誰也沒來過……”

    “你停停。聽,什麽響?”王長鎖驚異地爬起來。

    杏莉母親停住手裏的針線,臉色霎時慘白,驚叫道:

    “有人挖洞?!”

    沉悶的吭哧吭哧聲,越來越響了!

    王長鎖忙抓起利斧,對妻子說:

    “不用怕。看著孩子。我看看去!”

    為著堅固,王長鎖這次沒用木板封洞門,而全用泥和石頭堵了一層又一層。

    他走到洞口,隻聽撲哧嘩啦一聲響,洞口開了一個小窟窿。他忙閃到一旁,心像打鼓般地嘣嘣跳著。

    外麵沉寂片刻,一顆戴鋼盔的腦袋伸進來,喊道:

    “喂!裏麵有人沒有?快出……”

    王長鎖狠狠地掄斧劈去。嘣哧一聲,那腦袋和西瓜一樣,滾進陷阱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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