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走夜路

駕車的是個老頭子，與若春的娘一個姓，都姓張，張老頭年歲不小，還肯出來走夜路，是惦念著年節之前再攢點銀子，好過節。 從郡裏到荷花鎮的路不好走，一條官道沿著山體而修，崎嶇又多野獸，況且適逢年關，想趁此機會發一筆橫財的歹人多的是，張老頭先前已經跟若春講過了，若春膽子大，不想在郡裏多住一天，多花住宿費和飯錢，所以匆匆買了兩個餅帶在身上，就催促著張老頭趕路。 張老頭家裏有一個老婆子和兩個孫子，他兒子從軍多年未歸，一個人養活大一大家子挺不容易，看若春也是小小年紀，背了一摞書回家，好奇地問：“你特意從郡裏買一堆書回家過年去，怎麽不帶一些點心和酒肉回去？” 若春說：“這些書是別人送給我的，我家裏窮，買不起酒肉，隻能帶書回去讀。” 出門在外，怕碰到居心叵測之人，旁敲側擊地打探你的家底，萬一曉得自己身上有五十多兩銀子，可就讓歹人惦記上了。她不敢說自己家裏有多少銀錢，反正裝窮就對了。 總沒人閑得去打劫一個窮得叮當響的人。 張老頭邊抽旱煙邊說：“我家兒子已經四五年沒回過家了，兩個孫子都長大了，媳婦也跟人跑了，今年年節，不曉得他還回不回來，一封信也沒有。” 若春問：“尋常你們不寫信麽？” “我們兩個老不死的，不識字，也不會寫信，我兒子從軍這麽多年，也不來一封信，我們連他在哪也不曉得，寫了信也不曉得寄到哪裏去。” 若春低頭想了想，郡裏從軍的男兒都有登名造冊的，若是去府衙問一問，興許能打聽到下落，便說：“你可以去府衙問一問，當時你兒子是派到哪個軍營裏去的，若是要寫信，我識字，可以幫你寫。” 張老頭道：“我去府衙問過了，裏邊的人哪裏會理我這麽個小老百姓，連門都沒進，就被人趕出來了。” 郡裏當官的都趾高氣揚，的確不會搭理小老百姓，她抿了抿唇，說：“不如等我到家，先給你把信寫好，你拿著信，再去問一問，若是問到了，讓人給你寫上地址，就可以捎過去了。” 這也是個辦法，若春免費幫他寫信，他自然高興極了，兩個人聊了一路，行至後半夜，天上風雪愈發大起來，牛車難以前行，挪動的速度降慢，不得已，若春把包裹放在車上，自己在後邊推車前行。 一處山坳，雪色的世界裏出現幾雙碧綠的眼珠子，若春一驚，雪夜野狼出沒覓食，自己這是走了背字頭。 她與張老頭對看一眼，張老頭低聲說：“幾頭野狼吃我這一頭牛是夠了，咱們舍棄了牛，先跑罷，保命要緊。” 牛是張老頭吃飯的家夥，沒了牛，他家裏的日子更加難過，若春不忍心讓他舍棄牛，可是前邊幾頭灰毛野狼擋了路，他們手無寸鐵，怎麽鬥得過野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