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戰死書(1/2)

    地球上每年有一百萬人死於自殺，其中48 萬是十九歲以下的年輕 人。如果你曾經，偶爾，不斷地想過去死，那希望你能稍微聽我說說關 於死的事情。

    春天，我在叫Tumblr 的輕博客網站關注了一個常轉發查理·曼森 動態圖片的孩子。曼森生於 1934 年，年少時被酗酒的單親母親不斷拋棄， 反複逃家逃學，三十二歲之前一半人生在監獄度過。獲釋後他去了舊金 山，隨波逐流，唯一的特長是吉他。結識了一些音樂人，卻沒人要聽他 唱歌。他不再抱有幻想，開始收集年齡不大、尚未有成熟自我的女孩子， 成為她們的朋友、老師、父親，和情人，建立曼森家族。他給她們提供 毒品，教她們拋棄自我，尊他為神。

    他問她們:“我可以為你死，你能為我去死嗎？” 她們要為他去死。

    1969年夏天，他唆使手下沃森帶上成員中的幾個女孩去音樂人家中複仇。死了四個人，受害者包括十九歲的學生，和懷胎八月的孕婦。 她的丈夫就是 33 年後以《鋼琴師》拿下 48 座獎項、46 項提名的導演 羅曼·波蘭斯基。

    東窗事發後，幾個願意為他去死的女孩竭力頂罪。審判期間，曼森教她們丟棄羞恥心，對攝像機說笑，唱他寫的歌，剃光頭，把這當成娛 樂圈的盛宴。

    他們被判死刑。然而第二年2 月，最高法院卻廢除了死刑。 2012 年 11 月 12 日，曼森在監獄過了七十八歲生日。

    許多年後，女孩之一的Leslie van Houten接受采訪時說父親在 敏感時期的離去，讓她急切渴望找到能被她愛和擁有的人。Lye Fromme遇到曼森時二十出頭，被父親趕出家門。Patriwinkel說家中無人交談，她從沒搞清楚想成為什麽樣的人。她並不十分貌美， 但曼森擁抱她時不停地稱讚說她美麗得不可方物。她感動得大哭，不能自已。在她們最需要某種關懷的時刻，曼森及時遞補，乘虛而入。

    他入獄40年後，我在Tumblr上發現了時常轉發他的圖片的女孩子。 她隻轉發，從不評論，執著而別扭，好像要用此證明對他或世界的諷刺，唾棄，和欽羨。一天，她發了一張血腥自殘的圖片 刻刀在皮膚上寫 “父親對我上下其手，我竟然很上癮”。我看得不舒服，好像明白了她 對曼森的向往，但又覺得傳播這樣的圖片標榜另類實在有夠沒品。正想 取消關注之時，她竟然講話了。

    那是篇流水賬的日記。寥寥幾句:“今天沒去學校。我又割傷自己。 被叫胖妞。我說想去死，被姐姐罵自私。沒人在乎我。”

    我分不清真假。若是真的，也是無從開口和幹預的事。但是，不同於她轉發數量驚人的怪異圖片，這篇短小淩亂的文字孤零零的，無人問 津。我發私信說:“隻需要找到一樣喜愛的東西就能活下去。自殺的自 私之處在於你欠自己一個機會。是有人在乎的。至少活著等到在乎的人 出現。”

    她沒有回複。說不定隻是場低級玩笑？我猜想。她又開始發圖片了，是曼森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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