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謫仙（上）(2/2)

    我的父母就是被亂兵所殺，我對戰爭，有著與生俱來的恐懼。

    七皇子年紀雖，但早已在軍中磨礪。心性敏感的他，察覺到我的不願，他對我，他不會強迫我留在他的身邊，若是我願意，他隨時可以給我些盤纏做些本生意，不必選擇整日廝殺的日子。

    可我卻選擇留在他身邊，而且，這一留，就是二十多年。

    七皇子很少笑，大概因為他母親賢淑妃早逝，而他的父皇又對他分外嚴厲吧。

    當我還是一個他的貼身侍衛時，七皇子迎來了他的第一次惡戰。

    大周曆三十九年冬，回七王反叛大周，和大食結盟。回王親率大軍逼近隴關玉門。七皇子臨危不亂，帶領邊關五萬鐵騎出關迎敵。

    還記得陣前的七皇子，一襲白衣坐在馬上，依然是平靜的麵容，靜靜的望著被血染紅的戰場。身後，是鼓舞全軍將士奮勇殺敵的帥旗。放眼望去，四周都是黑壓壓的回人騎兵，前軍將士在拚死抵抗，不時有慘叫的戰士摔下馬來，轉瞬之間就被馬蹄踩成肉泥。雖然有更多的敵人倒下，但是敵人像是一個長滿巨手的怪物，一瞬間就將身上所有的創口抹平，不畏死的一次次衝了上來。

    早已被告知帥旗下就是的大周的主帥，被萬兩黃金的懸賞刺激的雙眼發紅的士卒如潮水般湧來。一支流矢穿過了皇子的袍袖，銳利的箭頭帶著幾個倒鉤，把袖子撕開了一道長長的裂口。我的聲音顫抖，即使那支箭穿透我的胸膛，我都不會覺得再可怕了，“殿下，前軍抵擋不住了，您先撤吧。”

    七皇子依然那麽從容，看了一眼袖子，隨即把目光放在了戰場，甚至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帶著一臉的冷傲，那略顯單薄的身影竟不肯後退半步。黃昏時分，援軍才姍姍來遲。次日還朝，皇上大宴群臣，一臉不悅的打斷默默為他拚殺疆場的兒子的軍報，不耐煩的揮揮手讓他退下，好使美姬起舞，似乎打贏這場仗不是他期望似的，對七皇子這個最大的功臣，不聞不問。甚至往常僅有的一點點表情也被推到臉後去了。反而七皇子，依然不動聲色，腿在一邊，靜靜的飲著那杯濁酒。

    七皇子的功績，讓眾皇子大為眼紅，甚至是和他一母所生的八皇子也很是嫉妒。但看到皇帝不似從前那般喜歡他，那些整日就知道吃吃喝喝的皇子們才著實鬆了一口氣。即使如此，在皇帝麵前，也有人不斷的詆毀平日裏沉默寡言的七皇子。皇子剛強，不願把心中的那扇門打開，讓人看到裏麵的酸楚與無奈。他隻會默默的把皇帝的不屑，眾人的嘲弄一一鎖緊，不讓它們表現出來。就在七皇子再次大敗回人時，邊境的十六州居民無不歡呼雀躍，額手相慶。他的父皇，那個整日和後妃們尋歡作樂的男人，接到密報後，竟然大怒，他有篡位之心。若不是領兵的大將和數十萬士卒的反對，他的頭，隻怕早已盛在金盤子裏被他的哥哥獻給皇上。傷心的他終於離開了爾爭我詐的宮廷，到了山下那個與世無爭的地方。一件茅屋，幾卷古書，幾餐粗茶淡飯，就是他生活的全部。偶爾會到山下的鏡湖邊散步，相傳皓月映襯之下，湖水清如月，明如鏡，會有心愛的女子從湖中走出，與飛花共舞，猶如寒宮中的嫦娥，又如落入紅塵的謫仙。

    七皇子很喜歡這個傳，但傳畢竟是傳，不會變成現實。沒想到，我竟然錯了。那時我才知道，原來，一種緣分，就是一個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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