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0

我走出自己的房間時，身上沾染了夙淩的血，森洛看到我似乎也毫不驚訝，像是我隻是出門之後被雨淋濕了一樣。他脫下自己的風衣幫我蓋住了那一片嫣紅的血跡，重點並沒有放在我殺了人這件事上：“去換一件衣服吧。” “嗯。”我渾渾噩噩地點頭，然後轉身往更衣室走。看著衣料上的斑駁血跡，我忽然覺得很有意思，殺掉一個人，也不過就是這麽簡單的一件事嗎？又何必那麽苦惱？ 其實，一點都不吧，至少自己不這麽覺得吧。 我索性扔開髒衣服邁進浴室，水沿著發絲一滴一滴地向下流淌。血族很少有在家裏裝鏡子的，因為透過鏡子隻能看到自己身後的東西，自己像是一個虛影，任憑再怎麽伸手都夠不到真實存在的自己。 在水流的衝刷下，我的思緒被拉回現實。吸血鬼在死後會變成一堆灰，所以不用處理屍體。長老院那邊我再怎麽瞞也瞞不住，這倒是個難題。 然而還有一個問題，我不知道去什麽地方尋找艾西維婭。當然，這也是最大的問題。 將水關掉，我瞬間覺得徹骨的寒冷，從肌膚穿透進骨骼，輕易地將人擊垮。好冷，我緩慢地蹲下來，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好冷。 為什麽要這麽想？吸血鬼是不會覺得冷的啊。既然已經獲得了百毒不侵，永生不死的軀體，又為什麽還要哭泣？ 原來獲得堅強的條件這麽殘忍，需要砸碎一切。 吸血鬼的感情可以是恨，可以是嫉妒，但絕不可以是愛。這比亞當夏娃偷食的果子還要禁忌，比毒藥還要毒。 我穿上衣服，出門便看見了森洛：“有事？” “有人想要見你，夏洛小姐。”森洛並沒有說明，隻是微微躬身，“等了有一陣子了。” “是嗎？”我也不打算多問，然而當我接近客廳時，一陣詭異的感覺襲上心頭，我不由得加快了腳步，繞過客廳的拐角。 男人看著窗外，銀發在身後如月光一般流泄，如同月夜下輕盈起舞的精靈。他回過身來看著我微笑時，我的時間在霎那間停止了。 那是我閉著眼都可以描摹出的臉。 黎昕，是黎昕。我所熟悉的黎昕，臉龐的每一個細節都沒有一絲偏差。太久沒有見到他了，記憶卻忠誠而又誠實。少年一般幹淨又漂亮的他，像是璀璨的星辰，而且是掛在最高處的明亮的那顆孤星。 他沒有變，我希望我也沒有變。或許，沒有人一陳不變，但至少表麵上看來，他還和以前一模一樣。 “夏洛，”他的聲音清越，和夜空的顏色一樣，深藍色的淺薄的玻璃，“好久不見了。” 我看著他，沒有下一步動作，也不說話。 “夏洛，”黎昕上前一步，接著說，“我想你了，我回來了。” 我閉上眼睛，片刻，睜開眼睛後他依然在那裏，幹淨明亮。我看著他的眼睛：“黎昕，你知道我做了什麽嗎？” “知道，”黎昕把我攬入懷中，他手臂的力度很大，我能感受到，“但沒有關係，我不介意，我可以陪你去欺騙長老院，甚至欺瞞這個世界。” “我殺了人，黎昕，我殺了夙淩，”我在他懷中安靜地笑起來，像是末日前夜的月，“黎昕啊，你知道你做了些什麽嗎？” 黎昕沉默下來，他的手臂漸漸僵硬，像是金屬一般生硬冰涼。 “你騙了我，隱瞞就是欺騙，”我猛地推開他，對著他幾乎嘶吼道，“因為你，我才殺了夙淩的，因為你的隱瞞。” 我揚起手，幹脆利落地給了他一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