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一場II

二十五 剔骨剔愛剔心(1/3)

    自那日起明晰再無同趙鈞默說過一句話,不管是趙延盛,還是任何一人,她都把自己關在小小的洋樓裏,足不出戶,連往日叫來解悶子的唱昆曲的人亦再沒有來過。

    張梁笙雖被允許入趙公館,卻亦是報社公事繁忙,分身乏術,好幾次來,明晰雖是給好臉色看的,對待亦不似一般人,可每每眼眸流轉對視間,張梁笙都不免心驚肉跳,那是一雙灰蒙到極致的眼睛,再沒有當年橫眼傲視、熠熠生輝的光亮。

    品茗談話,他就那樣坐在那兒跟明晰說著,明晰雖沒有答話,給他的態度算是那麽多人裏頂頂好的,至少她是看著他的,足夠了,他想著總有一日,待趙鈞默真正地肯放手,而他羽翼豐滿後,他張梁笙一定能帶明晰逃出這座早已荒蕪卻還是被那霸道的人死死把手的牢籠。

    而,在趙鈞默無聲莫名的冷處理中,鄭副官亦是焦急萬分,真真是愈發瞧不明白了,是愈發猜不中這兩個主子的心思,好幾次按耐不住心中的關切之情,曾偷偷好幾次在明晰的門外側耳暗聽,至多不過聽到幾句大太太同貓說的話,不外乎是那幾句:

    “晚晚,是什麽時辰了……晚晚,你怎麽不理我呢,晚晚……我看起來可老了些了?晚晚……我昨夜夢到阿弟了……晚晚……晚晚……”

    俱是——晚晚。

    其實許許多多人皆想不透,為何大太太對一個畜生那樣好,然,明晰亦想不透那些個人在想些什麽,女子有時要的其實不僅僅是愛,而是陪伴。即使是一個隻會喵喵不同人話的聲音,可它時時在她的身旁說這話,發著聲,從未離她遠過半分。

    是嗬,晚晚就像是她最後一個寄托,一個歸屬,雖然是個畜生,卻是真真那樣從頭陪她到尾,從盛極到衰敗,從始至終不曾離去過。或許就因是畜生,所以才沒有人那樣多變的心思,才不至於鑽牛角尖,才無那些個人的複雜心思,它有一雙最明亮清澈又帶著詭譎的眼神,倒映著明晰的臉孔,它的陪伴是明晰最後那一點點微弱光芒。

    眼見得情況不知怎麽地越來越不妙,鄭副官不顧政務趕忙好幾次報告給自家主子大太太的情況,尚以為自家主子會多少緊張忐忑,怎卻是每每瞧見趙鈞默的臉色在聽他報告時一點點地灰暗下去,握筆的指關節都時時地緊繃起來,眸色在微垂的睫毛下顯得那樣的晦暗,竟是每回聽到大太太的消息自家主子並不是擔心亦不是失望,鄭副官瞧著那雙眼底漸漸冰寒怔忡的黑眸,愈發有些不敢附耳在趙鈞默旁說些大太太的情況了。

    終過了好些天,鄭副官眼見得蕭念梳登堂入室在趙公館最側的院子借住了許多天,在偌大趙公館希臘式雕塑噴泉邊遇上穿著亮色旗袍的蕭念梳方醐醍灌頂醒悟過來……原是絕望啊,原來他好幾次匯報大太太的情況換來的不是先前預想的趙鈞默於二人之間積極的挽回,換來的竟是絕望……亦或者是他未看清的自靈堂那日趙鈞默心底便升起的絕望。

    “那些衣裳……”這件旗袍。

    鄭副官怔愣地望著蕭念梳嬌傲領著好些丫鬟浩浩蕩蕩離去的背影,不禁低聲呢喃起來。

    “那,是先前小姐叫我扔掉的,皆是西街鳳軒居的老裁縫趕製出來的,手工極其精妙,都是,都是姑爺為小姐自那兒訂做的,沒一件重樣的,我都好些不舍,晚上曾去尋過,本想著捐給紅十字會也是好,可我去尋時那扔的地方早就無了這些衣服的影子,原是在這兒了。”

    後頭腳步聲略重,恍惚間鄭副官身後響起周媽似歎息的滄桑聲音,好些日子了,周媽臉色亦是愈發不好了,舊式發髻梳著,不似以往的一絲不苟,透露出了她內心的心緒不紊,著眼過去,蕭念梳的背影叫她又歎了好幾口氣。

    心髒猛地重擊了一下,似是電擊又似針紮,鄭副官不由倒抽口氣,竟是嚅囁了半晌,終是放棄,擺了擺手,喟然長歎,語氣低沉沙啞,話中極是婉轉親和,亦有些悵然道:“周媽,恕我仲安多言,幾日前出賣我黨投日分子韋蕭已死,這事想必你在報上亦早已知曉,如今國內抗日情緒高漲,中日必有死戰,且不說日後先生是否會被蔣先生調遣至一線,戰爭至最終傷的永遠是無辜的孩童與婦孺。我仲安是極盼大太太好,隻望大太太切莫再依心性行事,如今到處是尋大樹遮陰之人,你亦該明白,大太太再無明家作依靠,如今討好先生才是最緊要之事……周媽,你應懂,先生心裏是有大太太的,然大太太若是繼續如此,不過是將先生往旁人身邊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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