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一場II

九 莫要後悔(1/2)

    “聽聞這個陶家還是大家,在老家中良田萬頃,祖父曾任江浙巡撫,素來是書香門第,那陶家大少爺那一手的丹青妙筆,還曾接受過赴洋邀請去國外執教過。”

    “皆說趙公館的廚子是能人,每日領大錢,能燒上千百多種南北佳肴。但陶家也甚是不遜色,你瞧這一好幾桌子菜,皆是色香味俱全,可謂上品。”

    陶家的朱門大開,這外頭的人見著彩獅起舞,鞭炮陣陣好不熱鬧,個個抬頭,隻見裏頭大廳院落裏擺著好幾桌酒席,一眾人伸長了頭皆竊竊私語不斷,議論紛紛。

    彼時,明晰的名貴轎車才緩緩駛到了陶家的門口,方一探身出來,刺眼濃烈的陽光就暈乎了她的眼,腳下甚是有些虛浮,想來是好多天不出來,身體不適,何況從生了盛兒以後,她身子每況愈下,就是上好長白山的人參和霍山的野生赤靈芝吃著也不見好轉,這些日子以來情緒不穩更是平添了些許情況,不過倒也還好,沒有大礙,她定了定神,看了看表,方才啟步走起。

    此次陶家因是舉家搬遷,想來是家中長輩皆在,她索性挑了件保守的舊式旗袍,雖是舊式但絲毫不缺精細,設計皆是城中最有名的老字號剪裁製作的,麵上花紋金絲盤橫,國色天香的牡丹圖案刺繡精細,配上她那從法蘭西帶來的高跟鞋,十指又是丹蔻,走起路來亦是步步生輝,風姿綽約。

    遞了請帖,那家仆一路迎她進去,竟是穿過了院落的幾桌酒席,到了洋樓的二樓,那裝潢有些許中西結合的意味,隻見應是喚陶老爺頭發發白的年長男子點著煙鬥,水晶玻璃缸在桌子的一側,胡須老長,馬褂長衫,心情倒像是不大好,那陶太太舊式著裝盼著發髻,亦安靜地坐在一旁,黛眉緊蹙,然後再是年輕的一男二女坐著,董香之低著頭,不言不語,這一桌子煞是情形微妙。

    勾唇淡笑,明晰像是感覺到了什麽,眼裏劃過一絲諷刺的意味。

    像是感覺到了視線,董香之方才抬頭,那是一張小家碧玉的容顏,很素淨,杏眼帶著些許水氣倒是令人感到絲絲暖意,眉目微垂,甚是靦腆和文靜,並不是書香氣的文氣,而是帶著淳樸和憨厚的氣味,但眉目間還是透露出幾許靈氣。

    “隨安——”那人見到明晰,連眼神都變得亮了,連忙站起上前下意識地握住明晰的手,激動得嚅囁道,“真好,真好,我還以為請不了你來,真好……”

    連連有些言辭混亂,明晰分明感覺到董香之手心沁出的汗,還有那絲絲隱忍的瑟抖。

    她在怕,她們雖是舊友,可許久不見,但重逢竟像是昨天的光景,她還能記得,舊時學堂裏,那些孩子見董香之拘謹沉默都結伴欺負她,笑她童養媳,笑她身份低賤,隻是陶家好心腸便送她來上學。她素日裏見不得這般,便護了她幾回,有一日她在山上采風畫西洋畫,董香之便安靜地跟著她身後道:

    “隨安,你畫得真好,他也畫得這般好,我就不成了,我隻會些你們嫌惱的女紅做做,我此生最大的心願便是能成為他畫筆下的人,然我求了他許久,年年求,他亦畫天畫地卻從不畫我……罷了,不說了,隨安,你瞧,我給你縫了一個荷包,寓意歲歲平安。”

    那荷包她雖不常戴,卻是心裏時常記得,隻因難得。

    她記得那一年她也是畫了一幅董香之的畫像送與了她,皆是兒時暖禮,到今日恐怕甚是不上台麵,卻是難得的溫暖回憶。

    時光從來不會因為友誼與回憶而褪去溫度。

    她淡淡地笑,唇畔從容地半勾,撫上董香之不甚美麗卻可人的臉孔,對她笑了笑,那樣子竟像是對她說,不怕。

    真是,真就不怕了,實則董香之要的不多,隻是希望在今日能有一人像多年前站在她麵前,給予她些許力量,能讓她克製住自己的懦弱和膽怯,隻見那眼眶裏隱忍了許久的眼淚倒像是生生憋了回去,明晰回握了她的手,她亦緊握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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