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謀

第2章(2/3)

    城濮之戰,文公謂咎犯曰:“吾卜戰而龜熸。我迎歲,彼背歲。彗星見,彼操其柄,我操其標。吾又夢與荊王搏,彼在上,我在下。吾欲無戰,子以為何如?”咎犯對曰:“十戰龜熸,是荊人也;我迎歲,彼背歲,彼去我從之也;彗星見,彼操其柄,我操其標,以掃則彼利,以擊則我利;君夢與荊王搏,彼在上,君在下,則君見天而荊王伏其罪也。且吾以宋、衛為主,齊、秦輔我,我合天道,獨以人事,固將勝之矣。”文公從之,荊人大敗。

    越饑,句踐懼。四水進諫曰:“夫饑,越之福也,而吳之禍也。夫吳國甚富而財有餘,其君好名而不思後患。若我卑辭重幣以請糴於吳,吳必與我。與我,則吳可取也。”越王從之。吳將與之,子胥諫曰:“不可。夫吳、越接地鄰境,道易通,仇讎敵戰之國也。非吳有越,越必有吳矣,夫齊、晉不能越三江五湖以亡吳。不如因而攻之,是吾先王闔廬之所以霸也。且夫饑,何哉?亦猶淵也,敗伐之事,誰國無有?君若不攻,而輸之糴,則利去而凶至,財匱而民怨,悔無及也。”吳王曰:“吾聞義兵不攻服仁人,不以餓饑而攻之。雖得十越,吾不為也。”遂與糴。三年,吳亦饑,請糴於越,越王不與而攻之,遂破吳。

    趙簡子使成何、涉他與衛靈公盟於鄟澤。靈公未喋盟。成何、涉他捘靈公之手而撙之。靈公怒,欲反趙。王孫商曰:“君欲反趙,不如與百姓同惡之。”公曰:“若何?”對曰:“請命臣令於國曰:‘有姑姊妹女者家一人質於趙。’百姓必怨,君因反之矣。”君曰:“善。”乃令之。三日遂征之,五日而令畢。國人巷哭。君乃召國大夫而謀曰:“趙為無道,反之可乎?”大夫皆曰:“可。”乃出西門,閉東門。趙氏聞之,縛涉佗而斬之,以謝於衛。成何走燕。子貢曰:“王孫商可謂善謀矣。憎人而能害之,有患而能處之,欲用民而能附之。一舉而三物俱至,可謂善謀矣。”

    楚成王贅屬諸侯,使魯君為仆。魯君致大夫而謀曰:“我雖小,亦周之建國也。今成王以我為仆,可乎?”大夫皆曰:“不可。”公儀休曰:“不可不聽!楚王身死國亡,君之臣,乃君之有也,為民君也。”魯君遂為仆。

    齊景公以其子妻闔廬,送諸郊,泣曰:“餘死不汝見矣。”高夢子曰:“齊負海而縣山,縱不能全收天下,誰幹我君?愛則勿行!”公曰:“餘有齊國之固,不能以令諸侯,又不能聽,是生亂也。寡人聞之,不能令則莫若從。且夫吳,若蜂蠆然,不棄毒於人則不靜,餘恐棄毒於我也。”遂遣之。

    齊欲妻鄭太子忽,太子忽辭。人問其故。太子曰:“人各有偶,齊大,非吾偶也。《詩》雲:‘自求多福。’在我而已矣。”後戎伐齊,齊請師於鄭,鄭太子忽率師而救齊,大敗戎師,齊又欲妻之,太子固辭。人問其故。對曰:“無事於齊,吾猶不敢。今以君命救齊之急,受室以歸,人其以我為師婚乎?”終辭之。

    孔子問漆雕馬人曰:“子事臧文仲、武仲、孺子容,三大夫者孰為賢?”漆雕馬人對曰:“臧氏家有龜焉,名曰蔡。文仲立,三年為一兆焉;武仲立,三年為二兆焉;孺子容立,三年為三兆焉。馬人見之矣。若夫三大夫之賢不賢,馬人不識也。”孔子曰:“君子哉,漆雕氏之子!其言人之美也,隱而顯;其言人之過也,微而著。故智不能及,明不能見,得無數卜乎?”

    安陵纏以顏色美壯,得幸於楚共王。江乙往見安陵纏曰:“子之先人,豈有矢石之功於王乎?”曰:“無有。”江乙曰:“子之身豈亦有乎?”曰:“無有。”江乙曰:“子之貴何以至於此乎?”曰:“仆不知所以。”江乙曰:“吾聞之,以財事人者,財盡而交疏;以色事人者,華落而愛衰。今子之華,有時而落,子何以長幸無解於王乎?”安陵纏曰:“臣年少愚陋,願委質於先生。”江乙曰:“獨從為殉可耳。”安陵纏曰:“敬聞命矣!”江乙去。居期年,逢安陵纏,謂曰:“前日所諭子者,通之於王乎?”曰:“未可也。”居期年。江乙複見安陵纏曰:“子豈諭王乎?”安陵纏曰:“臣未得王之間也。”江乙曰:“子出與王同車,入與王同坐,居三年,言未得王之間乎?以吾之說未可耳。”不悅而去。其年,共王獵江渚之野,野火之起若雲蝩,虎狼之嗥若雷霆。有狂兕從南方來,正觸王左驂,王舉旌旄,而使善射者射之,一發,兕死車下。王大喜,拊手而笑,顧謂安陵纏曰:“吾萬歲之後,子將誰與斯樂乎?”安陵纏乃逡巡而卻,泣下沾衿,抱王曰:“萬歲之後,臣將從為殉,安知樂此者誰!”於是共王乃封安陵纏於車下三百戶。故曰:“江乙善謀,安陵纏知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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