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牢籠(1/5)
溫小柒把住院的東西提進病房，然後愣了愣神。
病房是普通病房，有著雪白的枕套和牆壁，一側開了一扇小窗，正對著醫院的療養花園，一片養人怡心的鬱鬱蔥蔥。
不同的是，這是間單人病房。
“這間是醫院建造時因為規劃不當多出來的空間，本著節約精神就給改造成了單人病房，費用和普通病房一樣，看來阿姨運氣不錯。”
唐霽川適時地從門外走了進來，一手將查房的板子放在身後。
“我想阿姨年紀大了，這樣的環境住著舒心，你照顧起來也方便不是嗎？”
溫小柒用一種近乎探究的眼神看著他，卻沒能從對方眼裏看到比自己更加清晰的倒影，這樣的眼神澄澈溫潤，沒有以往那些或打量或同情，又或是夾雜著腥臭欲念的目光。
唐霽川看著溫小柒緊盯著他不說話，神態像是個看到陌生人糖果的孩子，眼神中滿是警惕和探究。
“我不明白，你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麽？”
唐霽川放正姿態，神色淡淡，“我也沒做什麽，不是嗎？”
溫小柒低下頭不敢直視他，他看不懂這樣的人。那雙眼睛裏的情緒太赤誠，太炙熱了，對在暴雨中站了太久的人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輕而易舉就能讓人深陷其中，處處透著危險的氣息。
靠太近了，他怕被燙傷。
於是他率先敗下陣來，自暴自棄的對自己說了句“算了”，拾起地上的東西，往儲物櫃走去。
唐霽川等他轉過身，刻意繃緊的神情放鬆下來，逃過一劫似的呼出口氣，用手中的筆敲了敲門口的值班表。塑料殼裏印著“唐霽川”字樣的紙條輕輕顫了顫，他提醒道。
“以後有事就找我，我是這間病房的負責醫師。”
直到他白大褂的一角消失在走廊盡頭，溫小柒才緩緩鬆開已經掐出紅印的手心。
他必須時刻讓自己保持清醒。
唐霽川再回來的時候，溫曼已經換上了醫院的病號服，正神色恬靜地侍弄花草。
窗台上是她從家裏帶來的綠植，已經結了白色的花苞，星星點點的綴在枝頭。溫小柒在一旁有樣學樣，聽著溫曼的指揮，在給一盆茉莉修枝。唐霽川看著他顯得有些小心翼翼的神情，覺得這個人本質裏就和他的母親一樣溫柔。
“霽川。”
溫曼注意到他在門口站了許久，輕聲喚他進來。
“阿姨是真的很有耐心。”
唐霽川自覺地在沙發上挑了個離溫小柒最遠的地方坐下。溫小柒抬眼看了看他，沒說話，轉身走出了病房拿藥。
“沒什麽，年輕時候的習慣 就一直保留下來了。”
溫曼掩著口鼻輕輕咳了咳，在床邊坐了下來。唐霽川看著她蒼白的臉色，腦海中回閃過裏那張雪白的診療單，試探的開口問道，
“按理說您的年紀還很年輕，病情不至於嚴重，您也不抽煙，那應該與生活的環境有關。”
“對。”
溫曼聽完，微微低下頭，苦笑著說道，
“這個和小七他爸爸有關。”女人短暫的沉默了一會兒，撿了個話頭，
“我想你應該聽說過十幾年前白沙巷煙花廠爆炸的事故吧，那就是小七他爸爸的工廠。”
“而當時工廠出事的時候，我在現場。”
“我出生的時候肺就有點毛病，相較於其他人比較脆弱，在外麵上過幾年大學，也沒上出什麽名堂。
“後來回來和任遠結了婚，生下了小七，也在廠裏幫過一點小忙，煙花廠的煙塵大，那個時候就查出了病情。從醫院檢查出來以後，老任他就再也不讓我進廠了。”
說到這裏，她輕輕笑了笑，又接著說。
“事故發生那天，是個意外。”
“小七那天下午一直沒回來，我一路打聽過去才知道他去了廠裏，便去找他。那段時間我和老任鬧了點矛盾，關係有些僵，也就沒有知會他獨自去了倉庫。”
溫曼一路走過一間間廠房，走過一個個貼著嚴禁煙火的標語，眼看著時間慢慢接近傍晚，自己所走的地方也越來越深，卻依舊沒有看到溫小柒的身影。她不禁有些著急，加快了腳步，不斷的呼喊著聲音在空曠的場地裏回蕩，傳來回音，四周除了蟲鳴聲，沒有別的聲音，寂靜的有些可怕。
天邊的雲火紅一片，猙獰的連接著，鐵鏽一般的顏色看得人心驚膽戰，混在一起讓人難以察覺。溫曼看著從工廠邊界燃燒蔓延過來的火舌，嚇得呆站在原地，直到聽到一聲無比熟悉的呼喊。
“媽媽”
啊……是小七！
她猛然回過神來，不顧一切的向那裏衝過去，撲麵而來一股濃烈的熱浪。這火居然已經發展到這種程度了！？
滾滾的濃煙讓她睜不開眼睛。並且一路翻滾著邁向天空，像一隻黑色的巨手，他聽到四周響起了嘈雜的人聲，工人們終於看到了這邊的動靜，手忙腳亂的開始救火。
“小七！小七！咳咳……小七！”
四下裏都是濃煙，終於，她看到了蹲在燃芯倉庫門口那個小小的身影，雪白的小臉上，灰乎乎的手肘和膝蓋處都有不同程度的燒傷和擦傷的痕跡。他好像也看到了自己，充盈著淚水的眼睛撲閃，從地上爬起來往她這個方向衝過來。
溫曼腳下一動，也正要衝進去，卻突然感受到頭頂處傳來一陣熱浪，伴隨著重物極速劃破空氣的破風聲，她心中暗叫不好，緊接著一雙有力的臂膀抱著她向後一轉，堪堪躲過那一根被高溫灼燒的滾燙的鋼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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