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隻有我一個

第一章 不是我的

肥碩的雨滴毫不留情的拍打著本就脆弱的葉子,嫩嫩的葉子無力還擊,可憐巴巴的躺在地上,汁水與泥水浸泡著千瘡百孔的葉身,它痛苦,它難過,可它什麽都沒說。它靜靜的等待著腐爛,等待著有一天,化為泥土,鑽到樹根裏,重生在樹的最頂端,沐浴著最和煦的陽光,享受著最甘甜的雨露。在世上,活下去,誰都不容易。 踩著柔軟的泥土,混著支離破碎的葉子,深一腳,淺一腳,早已被生活壓彎了背的父親又扛上了雨水,風一吹,凍的父親直打顫。終於到家了,渾身濕透的父親脫掉上衣,露出因常年勞作而黝黑的肌膚和結實的肌肉,背雖駝,卻依然寬厚。母親拿來毛巾和幹淨的衣服,柔聲怨道:“快換上,別著了涼。今年也不知怎麽的,雨水這麽多,地裏的莊稼都快澇死了。”邊說邊把父親的濕衣服丟到洗衣盆裏。父親拿起毛巾抹了一把臉,換上幹淨的衣服,歎了口氣,“靠天吃飯,能怎麽辦。”說罷,便從洗衣盆裏拿出濕透的衣服,掏出衣兜裏編的螞蚱,進了裏屋。屋子不大,一個勉強能睡四個人的火炕,鋪著洗得發白的床單,黑紫色的大衣櫃孤單而高傲的杵在那裏,它是家裏最值錢的東西,剩餘的地方可以放一張方桌讓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飯。父親拿著編製的螞蚱,在3個月大的小兒子眼前晃弄著,深邃的眼睛流露出從未有過的溫暖與疼愛。兒子咯咯的笑聲讓父親的嘴角上揚,眼角的皺紋又深了些許,藏匿著愛意,暫時忘了生活的煩惱。一旁的秀秀看在眼裏,幼小的她或許明白,在這個落後的小村莊,有兒子才是王道,女兒不過是白吃幾年飯就成別人家的人的家夥。自從弟弟出生後,父親的笑容多了許多,這些秀秀一直看在眼裏。很多時候大人們都以為小孩子什麽都不懂,其實,小孩子很聰明,他們比大人更敏感,更會察言觀色。秀秀的眼睛一直盯著那個螞蚱,它綠的出油,閃著亮光,結實的身軀,強壯的大腿,剛勁的翅膀,每一個細節都是那麽完美。秀秀多麽希望父親把著精致的小家夥送給她,但她知道不可能,隻能在一旁拿著小手絹擦弟弟流出的口水。秀秀對這個弟弟可以說是疼愛無比,自從弟弟出生後,除了吃奶要母親出麵外,其他時候都是秀秀在照顧,哄弟弟睡覺,換尿布,逗弟弟玩,小小的秀秀早已知道弟弟是因為餓了哭,困了哭,還是因為尿了哭,知道弟弟什麽時候要吃奶,什麽時候要睡覺,什麽時候會睡醒,甚至弟弟晚上哭鬧,也是秀秀哄。她早已忘了,自己也是個孩子,一個需要照顧,可以撒嬌的孩子,不過從現在看來,她以後一定是個出色的母親。有秀秀照顧弟弟,母親也可以安心幹活。秀秀還有一個姐姐,十一歲了,幹家務是一把好手,沒等母親吩咐,早就默默的坐在洗衣盆旁揉洗父親的衣服。姐姐也很疼秀秀,她能幹的從不讓秀秀幹。在這重男輕女的小村莊裏,姐妹倆就是彼此的依靠,或者說同病相憐更合適。父親不知什麽時候出去了,把那螞蚱放在弟弟的枕邊,秀秀遲疑了一下,用那粗糙的的小手偷偷地拿起螞蚱,裝在自己的口袋裏。善良的讀者,請不要怪她,她隻是想得到父親送的禮物,哪怕很廉價,哪怕很細小,哪怕方法不當,哪怕不是給她的,她想要,純粹是一個孩子想要一個低廉的玩具,一個浸潤著父親心血的禮物而已。秀秀緊緊地攥著口袋,看了看可愛的弟弟,便轉頭望著窗外的雨。 雨,依然下得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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