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歌飛的回憶(1/2)

    那個傍晚，空氣裏有股山雨欲來的濕黏。

    他站在碧華宮清冷的院子裏，隔著破舊的窗格，他聽見母妃劇烈的咳嗽聲，一陣一陣地，撕心裂肺。

    他趕緊走進屋內，倒了杯茶水端到母妃麵前。

    母妃見到他，有一絲慌張，將捂著唇的帕子悄悄移到身後。

    然而那一瞬，他還是看見了帕子上的鮮血，紅豔得如同宮中名貴的牡丹，肆意嫣然。他的心抖了起來，端著茶碗的手也在抖，發出細碎清脆的碰撞聲，卻終究什麽也沒問。

    悶熱的空氣讓他的皮膚發幹發燙，然而心中卻抑製不住地直泛冷氣。

    他不辯冷熱地開始焦灼。

    當母妃房內再次響起好像要把整個肺都吐出的咳嗽聲時，他終於忍不住向太醫院跑去，為了母妃，他可以舍棄一個皇子的尊嚴，他可以苦苦哀求他們，甚至於下跪……

    在經過後宮的賞景亭時，他遇見了太醫首李實。

    他欣喜若狂，在眾多太醫裏，隻有這個老太醫待他極好，有時候月錢不夠付藥費，他也??悄悄給他點藥。

    那時，他甚至想，如果，如果他隻是民間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他的爺爺大概就是這樣吧！

    李太醫看見他，立刻就明白過來：“蕭娘娘的咳血病又犯了？”

    他點點頭，有些難堪道：“這個月的月錢又讓宮人們拿去了，可是母妃不停的咳血，我怕……”

    李太醫看著他，似在打量，又或者其他什麽，眼神很是奇怪，身子卻是一動不動。

    他莫名覺得有些慌亂，還有點害怕，忽然很想離開，然而母妃的病卻不能耽擱。

    他僵硬地站著，冷汗自後背一顆顆落下。

    就在這時，李太醫忽然拉起他的手，慈祥地笑了起來。

    空氣裏那股詭異的味道突然消失，他幾乎以為那是自己的幻覺。

    李太醫輕輕撫過他的手背，忽然道：“歌飛今年十四了吧！”

    他點點頭，疑惑地望向李太醫。

    李太醫拉著他緩步走到假山後，神色為難道：“九皇子已積欠太醫院很多藥錢了，不是老夫不幫，實在……”

    他隻覺心一下冷了下去：“李太醫，歌飛自然也明白，隻是母妃的病實在是拖布得的……將來，歌飛有錢了，歌飛一定還給你老人家，李太醫求求你了……”他哀求著跪了下來。

    李太醫一把拉住他：“九皇子，這可萬萬使不得，您這隻能跪皇上，哪能跪奴才們。”

    “李太醫求求你了……隻要母妃病好了，歌飛願下輩子為你做牛做馬……”

    李太醫撫了撫花白的胡子，沉吟了片刻：“那倒不需要，其實也不是沒法子……隻是怕你不肯……”

    “你叫歌飛做什麽，歌飛絕不敢有怨言。”

    李太醫直直盯著他，枯幹的手拉著歌飛的手，或輕或重的柔搓：“瞧瞧這雙嫩手，歌飛呀，你真是一年出落得比一年漂亮啊！”

    他一怔，恍然明白過來。

    這後宮裏，耐不住寂寞的嬪妃們與宮人廝混，甚至於與太醫們廝混本是司空見慣的事情，隻是他沒有想到，這個他奉若為爺爺的老太醫，從一開始就打得是這個主意，而更可笑的是，他居然以為他是好人……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情麽？

    他張了張嘴，想大聲嗬斥，想推拒，甚至於想哭泣，然而，他能拒絕嗎，他不能，因為在這個吃人的宮裏，他太渺小……

    他不再抗拒，任由李太醫解開他的衣服……

    李太醫走的時候在他赤裸的身體旁留下一包燕窩。

    他瞪著那包燕窩，就這樣呆呆地躺在地上，直到很久。

    他的眼睛很幹很澀，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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