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可不可以不憂傷(1/5)

    江南，三月。

    窗外，寒風呼嘯。

    大雪，如鵝毛般，飄飄灑灑。

    一片雪花冷冷地墜落在掌心，我望著它，如此晶瑩，如此冰冷。然後，我聽到一聲蒼老的歎息，深深的，幽幽的，飄散在空中。

    “夫人，這孩子恐怕不祥.”粗啞的聲音低低的,帶著莫名的恐懼.

    “可是……”我的母親猶豫地看著我。

    “還是丟了吧！”奶娘滿是皺紋的臉緊緊地擠作一團。因為曆盡滄桑，因為看透滾滾紅塵，心更狠，更絕。

    我的母親依舊猶疑不定。

    不是不舍，而是害怕。

    我默默轉身，望著鏡中如水的容顏。淡粉一如櫻瓣的肌膚，一頻一笑間嫵媚盡生的雙眸，櫻紅的唇瓣……蔥白的指尖輕劃過臉旁。九歲，已是絕色傾城，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盡失色。隻是這一頭月光般的銀色絲絨長發，隻是這一雙湛藍如天，深邃如海的眼眸，原本的謫仙之姿，盡為魅生。

    如此妖異，如此媚惑，卻又如此毀滅。

    奶娘俏俏地觀察著我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說：“現在她還小，隻怕，隻怕將來長大了……而且，這雪下得太詭異，還是，還是盡早的??。”

    我看見母親的眼中閃過一絲狠絕，鏡中的容顏勾起嘴角，冷冷一笑。

    午後，奶娘抱著我出去。

    街上的雪很厚，很厚。我抬頭仰望著天空，藍眸妖異一閃，雪花化作利劍狠狠地掃過地麵。

    我看見奶娘的臉被雪片割傷，鮮紅濃稠的血，一滴,一滴,墜落到地麵，猶如綻放的牡丹，鮮豔欲滴，華麗無比。我輕輕地笑著，直直地望進奶娘眸中深處。

    漫天的雪花圍著我飛舞，銀白的發在風中飛揚，我甜甜地笑望著她因恐懼而蒼白的臉色，藍眸逐漸變為深紫色：“我，很可怕嗎？”

    她驚惶地搖著頭，如秋葉般瑟瑟抖著。

    “我可是妖呢，殺人如麻、嗜人血肉。你，不怕嗎？”

    她砰地跪了下來，蒼老的眼中卻滿是堅決，淚水劃過臉旁，隨著漫天飛雪飄向遠方。

    我看著這些漂亮的淚水，心中一痛。

    那些淚，不是為我而流。

    “夫人的命本來就很苦了，如今卻又生了你。我知道這樣做會死，求求你饒了夫人，她已經很苦了，我的命賠給你，求求你離開吧……”

    “那我呢？你們可曾替我想過，我隻有九歲.你們，我最至親的你們都無法容忍我的異樣，更何況他人呢？而這九年裏，我可有傷害你們？”我哀切地看著眼前這個苦苦哀求的老婦人，看著她臉上歲月刻下的痕跡，如此憔悴，如此疲憊。

    那就是歲月，我，永遠也無法感知的憂傷：“你走吧！”

    我茫然地走著。擁有絕代風華又怎樣？我依舊隻是一人，隻是一人，在以後無窮的歲月裏，隻是一人而已。

    心緊緊地絞作一團，酸澀不已。

    不知從何時起,我無法流淚，即使再心痛心傷，也無法流淚。據說，眼淚是從心的傷口流出的，流了，便不再痛了。天之崖。雲霧飄渺，暗香浮動。

    我問佛：“魅，永生不死。生，又有何戀？”

    佛問：“你可知凡塵為何會生魅？”

    我茫然無語。

    佛說：“魅，乃是天地之靈氣所化，因怨而生。擁有人身，卻隻有一魂一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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