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界

五十四(1/3)

    �z���民國二十年 七月十四日

    上午 九時二十五分

    李寶義在維爾蒙路[1]的協泰煙兌莊停下腳步,從口袋裏掏出那張昨晚贏來的鈔票。簇簇新的中國墾業銀行十元紙幣,倫敦華德路公司印製。背麵全是外國字,底下是銀行老板的花哨簽名。這是銀行用來防偽的花樣。從前,有家銀行被人搶走一批還未來得及印上簽名的鈔票,結果是好久以後市麵上還不斷冒出幾張墨跡暗淡的假簽名鈔票來。

    櫃台圍著鐵柵欄,他從孔裏把鈔票遞給那個寧波人。

    “九塊銀洋鈿,剩下來一塊換成角子。”他喜歡聽到褲袋裏銀錢叮當響。

    他在隔壁的饅頭店買包生煎,他知道這是一家冒名的大壺春,可有誰會去管這個呢?

    他把找來的銅錢放在另一隻褲袋裏。他打算過會兒直接去馬立斯茶樓聽聽風聲。今天是法國國慶日,跑馬總會特地加賽大香檳場[2]以示慶祝。他昨晚在牌局上手氣大好,他認為這全都歸功於他想出的那個好辦法,所以他決定上午不出手,中午跑一趟,到“水蜜桃”的床上睡個午覺,下午再大殺四方。

    在等生煎出鍋的時候,他聽到隔壁煙兌莊的無線電裏在播新聞。他被那個名稱吸引住——群力社,他聽到過這個名字,他那會兒可嚇得不輕。

    他穿過愛多亞路[3]。這會兒還早,馬路上空蕩蕩,一輛汽車都沒有。他幾乎走在車道中央。愛多亞路正好切在跑馬廳路的弧形頂端,接壤處那兩大片房屋就像女人的兩條大腿,朝跑馬場的方向分開。穿過那條二十來米長的夾縫就是跑馬場。夾道左邊是一家中醫腎病醫院。有人在街道中央古怪地造起一間公共廁所。李寶義聽說跑馬場老資格的賭徒在下注前,都會先來這裏摸摸女廁所那邊的門框,因為根據風水,此地陰氣極盛。

    馬立斯茶樓就在街區那頭的岬角頂端。李寶義直接跑到二樓靠窗口的座位,坐到鼓形的彎腳圓凳上。他要跑堂的沏一壺茉莉香片,他撕開被油浸透的紙包,又高聲叫喊起來,讓跑堂再送一小碟香醋來。

    他是這裏的常客,偶爾可以在這裏賒欠。可今天他不但不用賒欠,還想把欠賬全付清。他要用銀洋付清賬目,今天他要裝裝闊佬。他掏出那摞銀元來,仔細查看跑堂送來的賬單,剛想撥出一枚來,忽然驚覺。他差點忘記——他把昨夜讓他翻本的那枚跟今早兌出的混在一起啦。他可不能隨意扔掉這枚寶錢。他把那摞銀元一個個拿起來,放到鼻子邊上嗅,直到他聞到那股熟悉的臊味。

    賬算完,他神氣一清,讓跑堂的到樓下給他拿來報紙。一個標題引起他的注意。他仔細閱讀那篇報道,又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報紙謹慎地向讀者提供消息來源,說故事的提供者是租界裏一份法國報紙的老資格記者,他的名字叫薛維世。他往茶杯裏啐掉一口茶葉末,心裏覺得小薛不仗義,如此爆炸性的新聞居然不先來告訴他李寶義。犯罪團夥,他又啐一口,他早就知道這幫人不是共產黨,他又想起小薛在月宮舞廳裏問起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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