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浪子淚(2/5)
高立已感覺到這種光輝。
他忽然發現這少年並不是他想象中那種淺薄懶散的人。
小武又道:“中原的四大鏢局若真的能夠與長青聯並,江湖中因此而受益的人也不知有多少,我救他,為的是這些人,這件事,並不是為了自己。”
高立凝視著他,忍不住輕輕歎息,道:“你懂的事好像不少。”
小武道:“也不太多。”
高立道:“你劍法好像也並不比百裏長青差多少。”
小武道:“哦。”
高立道:“百裏長青多年前已是名滿天下的七大劍客之一。”
小武道:“他排名好像第六。”
高立道:“你呢?”
小武笑了笑,答道:“我隻不過是一個無名小卒。”
高立道:“但劍法並不是天生就會的。”
小武道:“當然不是。”
高立道:“是誰教你的劍法?”
小武道:“你在盤問我的來曆?”
高立道:“我的確對你這個人覺得很好奇。”
小武淡淡地說道:“我想不到你居然還有好奇心。”
他的確想不到。
這組織中的人,非但已全無好奇心,也已完全沒有感情。
他們幾乎每天相處在一起,但彼此間卻從未問過對方的來曆。他們也曾並肩作戰,出生入死,但彼此間卻從來不是朋友,因為友情可以軟化人心,他們的心卻要硬,愈硬愈好。
高立道:“我對你好奇,也許隻因為我們現在已是朋友。”
小武道:“有朋友的人死得早。”
高立道:“沒有朋友的人,活著豈非也和死了差不多。”
小武又笑了,道:“像你這樣的人,你不該在組織裏的。”
高立道:“你覺得很奇怪?”
小武道:“很奇怪。”
高立也笑了笑,道:“我也正想問你,像你這樣的人,怎麽會加入這組織的?”
小武沉默著,似在沉思。
高立目中也帶著沉思的表情,忽又道:“我們住的地方並不好。”
小武點點頭。
他們住的屋子簡陋而冷清,除了一床一幾外,幾乎再也沒有別的。
因為任何一種物質上的享受,也都可能令人心軟化。
高立道:“但那地方至少是我們的,你無論在那裏做什麽,都沒有人幹涉你。”
他嘴角露出一絲淒涼的笑意,接著又道:“那至少可以讓你感覺到,你總算還有一個地方可以回去睡覺。”
小武當然能了解他這種感覺。
隻有像他們這種沒有根的浪子,才能了解到這種感覺是多麽淒涼酸楚。
高立道:“我們的日子也並不好過。”
小武又點點頭。
那本是種看不見陽光的日子,沒有歡笑,沒有溫暖,甚至沒有享受。
他們隨時隨刻都在等待中,等待下一個命令。
他們的精神永遠無法鬆弛。
小武記得他每次看見湯野的時候,湯野都在擦他的刀。
高立黯然道:“但那種日子至少很安定,那至少可以讓你感覺到,你每天都可以吃飽,每天都可以睡在不漏雨的床上。”
小武道:“你加入他們,難道隻因為你那時已無處可去?”
高立笑得更淒涼,緩緩道:“我現在還是一樣無處可去。”
小武道:“你殺人難道隻為了要找個可以棲身之地?”
高立搖搖頭。
他說不出,也許隻因為他自己也不忍說出來,他殺人隻為了要使自己有種安全的感覺,隻為了要保護自己,他殺人隻因為他覺得世上大多數的人都虧負了他。
小武忽然長長歎了口氣,道:“幸好我總算還有個地方可去。”
高立道:“什麽地方?”
小武道:“有酒的地方。”
你若認為酒隻不過是種可以令人快樂的液體,你就錯了。你若問我,酒是什麽呢?
那麽我告訴你:酒是種殼子,就像是蝸牛背上的殼子,可以讓你逃避進去。
那麽,就算有別人要一腳踩下來,你也看不見了。
02
這地方不但有酒,還有女人。
酒是好酒,女人也相當漂亮,至少在燈光下看來相當漂亮。
“這地方你來過沒有?”
“沒有。”
“我也沒有。”
他們彼此問清楚了才進去,因為隻有在他們都沒有來過的地方才是比較安全的。
“既然我們都沒有來過,他們總不會很快找到這裏來。”
“但這些女人卻好像認得你。”
小武笑了,道:“她們認得的不是我,是我的銀子。”
他一走進來,就將一大錠銀子放到桌上。
女人們已去張羅酒菜,重添脂粉:“今天不醉的是烏龜。”
高立遲疑著,終於忍不住問道:“這裏的酒貴不貴?”
小武突然怔住。
他實在覺得很吃驚,這種話本不是高立這種人應該問出來的。
像他們這種流浪在天涯,隨時以生命作賭注的浪子,幾乎每個人都將錢財看得比糞土還輕。
“七月十五”的管理雖嚴,但殺人也並不是完全沒有代價的,而且代價通常都很高。
所以他們每次行動後,都可以盡情去發泄兩三天——花錢的本身就是種發泄。
這也是組織允許的。
但小武忽然想起,高立幾乎從沒有出去痛醉狂歡過一次。
難道他竟是個視錢如命的人?
高立當然已看出他在想什麽,忽然笑了笑,道:“這地方的酒若太貴,就隻有讓你請我,你若不願請我,我也可以在旁邊看你一個人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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