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

第八節(3/4)

    我想奧田先生是非常非常,格外地在意這種際遇。他碰見來自異鄉的遊客,於是原本空白的一整天有了新的安排,去往並不陌生但沒有在意過的地方,換各種交通工具,順便地也見到了電視裏的場景,雖然那部電視自己沒有看過。

    晚上一起吃飯,看著或好笑或可怕或感人的電視特別節目。

    “啊,我沒有孩子,沒有。”

    “我一個人住。”

    更準確的意思——“一個人生活”——“一個人活著”。

    他遞給我的名片上寫著“私塾”,“先生”,地址和聯係電話。隱隱約約地我認為,奧田先生不是富裕的人,因而像私塾老師這樣的,經濟條件直接取決於生源數量,應該也沒有很多的學生。所以,大部分時間裏還是一個人。

    我遇到了這樣的奧田先生。

    好心,善良,熱情是必然的形容詞。

    但好心,善良,熱情不是奧田先生最主要的形容詞。

    難以回報地對他露出自然的徹底感激的微笑。

    有東西掛在兩端,重力牽著要將笑容收取回來。

    {標本}

    皮帶先生,開車載送我的老板娘——用當地的說法稱她為女將,還有最和藹的青奈太太……希望不斷地遇見他們這樣的人。短暫交際,卻又足夠溫情。自己沒有理由地被一片善意溫暖。

    幾乎可以被收納進勵誌劇情裏一般,標本狀的美好的事。

    但是奧田先生,穿著簡樸,身體並不好,獨自居住。他出現在我麵前。協助我順利結束一天的行程,而我依然產生對他的距離感。

    隔了一步,抄著手問他“身體好點嗎”。

    標本狀美好的際遇中,並沒有計劃出現奧田先生這樣的人。他像一顆立體的石子,怎樣也不能按到平麵的獎狀裏。

    紙麵上凸皺起小小一塊。醒目的一小塊。

    百感交集——愧疚,抵觸,憐憫,歎息,喜悅,感激——百感交集的旅途。

    足夠長的時間裏,我認識了奧田先生,不是僅僅記得樣子,知道姓名,而是一直了解他的生活。

    我要麵對的不再是一位簡單的“好心人”。我要麵對的是長久以來孤身一人的奧田先生。

    這便離“旅途中溫暖簡單的偶遇”相去甚遠了。

    他在路口遇見我,堅持要做向導,走在路上,還會特地帶我去各種計劃外的景點,指著介紹這個神社,這個路邊的溫泉洗腳處。說今天就是我的臨時父親。“一起吃晚飯吧。”

    這麽做的理由,其實很容易明白。

    他想找個人。

    隨便什麽人,並不一定要是外國的旅行者,沒有界定。

    月亮升起來。

    有人陪伴的一天。

    {本來應該如此}

    晚上近10點,奧田先生走到旅館一樓要告辭了。我送他到門口。奧田先生問老板娘他的那份晚餐的金額。我趕緊打斷他,回頭對老板娘說算到我頭上。奧田先生反對著說這可不好啊。我連連搖頭:

    “不不應該的,今天您幫了我那麽大忙。麻煩了您一天。算我請,應該的。”

    握著他的肩膀,將他推外一些。

    “那麽,我告辭了。”他對我和老板娘彎下腰,“謝謝招待。”

    “再見。謝謝。”

    說了“再見”的奧田先生將圍巾整理好,拉開木頭門,走出去。

    我在樓梯前站了一會兒,返身上去。

    一個人的時候,終於脫了襪子,換了睡衣去溫泉浴場,最後濕漉漉著頭發回來。老規矩一樣,坐在電視前看搞笑節目,拆一盒便利店買的土豆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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