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心意(1/2)

    那是一台黑色的直板老人機，生硬的線條，寬大的鍵盤，與美觀二字完全沾不上邊。可是，她就是喜歡。

    人的天性如此。唾手可得的東西無所謂得失，辛苦得來的便是珍寶。

    高三畢業的暑假，她穿著校服內衫和大拖鞋走街串巷，一整個暑假都在烈日底下暴曬，終於掙到一比私房錢。

    對於穿著校服發傳單做促銷這個舉動，王小娟真不是想丟學校麵子。她這樣做是有原因的。

    第一，校服單薄涼快。

    第二，南方的酷暑天氣，反應在人身上最顯著的特征便是大汗淋漓。她隻有幾件半新不舊的T恤，還是姐姐省下工資給她買的，怎麽舍得弄髒。

    晚上，姐妹倆躺在床上聊天，不知怎麽的就說起了畢業禮物。王小娟起身掀開自己的枕頭，一疊紅色的鈔票顯露出來。一個決定塵埃落定：我們去買手機。

    她說：“念書的時候，班裏同學都有手機，就我沒有。那時我一直在想，要是自己也有個手機該多好啊。不用太貴，不用智能，直板就行。”

    在王小娟看來，把鍵盤按得“啪啪”響比滑屏的無聲要來得過癮。其實，她心裏有個小秘密，她有一個小小的願望，而手機就是實現願望的一個小小媒介。

    這個媒介會讓自己的中學時代與青春偶像劇重疊。

    比如，她正趴在桌上發呆，班上長得最好看的男生，走過來問她：“嗨，能給我你的號碼嗎？”

    然後，他們之間有了聯係。

    她可以像電視裏演的那樣給他打電話，發短信，問問今天的作業，明天的課程。

    他們會在你來我往的短信裏彼此熟絡起來，然後會約著去騎自行車。

    他還會在自己生病的時候打個電話表示關心，她可以窩在自己的小床上跟他說悄悄話，而不是握著客廳裏那個笨重的座機聽筒，一邊說話，還要一邊觀察爸媽的表情。

    她可以肆無忌憚地跟他講自己的心事。

    講完了，她卻十分懊悔，羞紅了臉，一狠心按掉電話，那邊會著急地一遍又一遍重播。

    王小娟在這樣的幻想中沉浸了三年，終於醒了。因為當她能夠擁有這樣一個神奇的手機時，自己的青春已經過去了。

    她從這樣美好的幻想裏清醒過來，才發現一切都是南轅北轍。

    家裏那台蠢笨的座機從沒為她響過。

    高中三年，那個男生除了發作業的時候喊過她之外，壓根就沒和她說過一句話。

    他甚至不記得她的名字，隻知道班裏有這麽個人。

    可是他的名字卻一直滲透在她生活中的每一個罅隙裏。前麵兩個的女生的八卦，任課老師的讚揚，經過停車棚時幾個男生的呼喊。

    張青野，張青野……

    這個名字讓她自卑，讓她羞恥。

    在食堂吃飯，連個不沾葷腥的菜都買不起的自己，與有奔馳車接送的張青野，他們之間隔著的，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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