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是一座島11(1/5)

    Chapter 10  海洋之心

    翌日，唐清沅頭痛欲裂。

    宿醉醒來，她發現自己和衣躺在床上，半張臉全壓滿枕頭褶印，另半張臉慘白，眼圈烏青，像被鬼吸食過精血。

    嗯，那隻鬼叫酒鬼。

    由唐清沅自己扮演。

    她唯一的記憶是昨晚肖恩勸她不要再喝酒了。

    可是她卻大喊：“醉鄉路穩宜頻到，此外不堪行。來來來，但願長醉不複醒，與爾同銷萬古愁……”

    亂七八糟的句子七拚八湊，幸虧肖恩聽得懂句子，卻聽不懂意思，也完全不知出處，否則丟人丟到家了。

    出門前，又想起她曾經給威爾遜的助理發過一封郵件。又匆忙地打開電腦查看，果然發現傑森回複的郵件。用幾個大大的問號和驚歎號做結尾。

    她趕緊回複傑森：孤島生活枯燥乏味，看了幾本斯蒂芬·金的小說，就想與你開個玩笑。請勿放在心上。無聊之人唐。

    這一次，叮咚一聲，郵件很快回複過來：唐，你嚇死我了。還以為你遇到靈異事件。無人島是神秘地，周圍沉船無數，海上亡靈飄蕩，還有恐怖的海洞出沒，你要小心……無比擔憂的傑森。

    然後是一個大大的猙獰的笑臉。

    唐清沅莞爾，這家夥居然想嚇唬她。

    親愛的傑森：下次我如果發現海洞，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你來探險。無限期待的唐。

    這件事情，就這樣被唐清沅遮掩過去。

    由於藍眼睛的加入，接下來的工作，令唐清沅再也無法分心。原本她就需要記錄信天翁如何求偶、交配，統計各階段鳥類數量的多寡，等待成鳥產卵，然後觀察產卵的出殼率以及雛鳥的生長情況……

    現在她還得分出更多精力，來記錄朱莉和皮特的交配後每天的日常生活，提取它們的糞便做分析，想辦法誘哄它們，記錄體重、翅膀長度、外形特征、生活習慣等。

    最後除了給它們裝上識別身份的腳環，她還要給它們按上跟蹤環。

    地位如此特殊的一對小夫妻，沒有人敢把它們弄丟。

    此外，每天她還需要戴著裝有微型攝像頭的眼鏡，隨時記錄下朱莉和皮特濃情蜜意的生活狀態。

    吃過晚飯，唐清沅便要待在房間裏做整理工作。

    而這一切，肖恩都幫不上忙。

    不過他往往會在唐清沅遇到棘手問題的時候，給出極具建設性的意見。

    唐清沅和肖恩把大量的時間消耗在棲息地。

    統計工作是枯燥的，他們常常坐在軟厚的草墊上，抬頭望著天，一看就是一兩個小時。如果不是島上戒律森嚴，唐清沅真想背上飛行器，飛到空中，與信天翁們一起追逐著風，在空中俯瞰那綠色的、生機盎然的失望島。

    但是，肖恩發明了一種遊戲，讓爭強好勝的唐清沅樂此不疲。

    每一天，外出捕食的信天翁便會一隻隻井然有序地助跑、起飛，滑翔至遠處。如同繁忙而有序的國際機場。航班依次出發，又按時返航。

    而肖恩和唐清沅的樂趣，便是乘著歸航的鳥兒還在天空中時，通過它們在天空中飛掠而過的姿態、動作、形體，來判斷它們的種類以及年齡段、性別等。

    一開始總是肖恩贏。

    但漸漸唐清沅也能與他打個平手。

    不過，在他們的眼中，最美麗奪目的仍然是那對獨一無二的藍眼睛。

    每當朱莉和皮特飛上天空，它們總是肩並肩，翅膀擦著翅膀一起飛行。它們狹長有力的羽翼完全伸展開，在空氣中劃出完美的流線，穿行在烏雲中射出的金色光柱裏，那樣雍容華美，神聖而不可侵犯。

    在天願作比翼鳥。

    每當看見朱莉、皮特並肩飛行時，她就會生出一種深深的嫉妒感。是的，她嫉妒它們無拘無束，自由自在，也嫉妒它們情深意切，比翼雙飛。她嫉妒它們堅貞不渝，彼此信任，永不猜疑。

    她不如它們。

    她沒有伴侶，獨自來去，且不知未來將歸於何處。

    她是孤獨的。

    每當察覺唐清沅神情中流露的這些羨慕與神往，他總會覺得好笑。她大概是天下唯一願意變成鳥的女人。

    於是，他便會故意想辦法擾亂她的思緒。

    有一次，他指著鳥群中的兩隻親昵細語、柔情蜜意的雌鳥，同唐清沅介紹：“看，這是信天翁裏的蕾絲邊。”

    唐清沅立即忘記傷春悲秋，調動體內八卦因子，全神貫注地觀察起那一對假鳳虛凰來。

    果然，兩隻雌的皇家信天翁像情侶一樣，摩肩擦胸，以喙相啄，甚至做出交媾時的動作。

    就在唐清沅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這兩隻信天翁姑娘時，肖恩氣定神閑地指點道：“其實信天翁的世界和人類很像。有一些信天翁也許是基因出了問題，也許是在異性那裏得不到安慰，會選擇與同性結為伴侶。但它們中一定有一隻能與某隻上當的雄信天翁交配，產下卵，然後兩個姑娘一起撫育後代。之前的研究小組，曾經追蹤一對同性情侶長達十九年。可見即便是同性婚姻也比人類更牢靠。”

    “我隻知道海豚、企鵝、樹袋熊與天鵝、火烈鳥這些動物之間，確實存在同性戀行為。沒想到貴為愛情鳥的信天翁也這麽叛逆大膽。”

    “有些生物學家認為這是動物追求快樂的天性使然。”肖恩說。

    “可更多生物學家認為，這隻是為了提高生存概率，並非真的同性戀情。”唐清沅妄圖說服自己。

    “如果當年老布什的夫人勞拉知道有接近三分之一的信天翁都是女同誌，不知道她還願不願意將它們當作家族吉祥物了？”肖恩嘲諷地說。

    “可不管怎麽說，它們都比人類更忠貞！信天翁的社會再複雜，對於人類來說也不過是冰山一角。”

    “鳥類大腦構造相當複雜，要搞清楚它們想什麽，還需要做海量的觀測工作！”肖恩歎口氣，“但願我還有更多的時間，來搞懂它們。”

    “我認為，你的思維基本上已經和它們同步了！”唐清沅揶揄，“所以，請直接說信天翁語吧。”

    “嗶啦啵嘎嘎……”談話被肖恩的叫聲打斷，兩個人笑成一團。

    笑聲回蕩在失望島的上空，被吹散在秒速五十米的風中。

    早出晚歸、熬夜整理筆記的生活一轉眼便到十一月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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