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子傾城

第二章、垂坐酒醒思無主,漫天枯雨折煞人(1/4)

    “我好想變作一隻鳥,每乘著晨霧,順風而飄。一路行向涯海角,隻留意煙柳供我停梢,直到眼前僅剩下一輪朝陽、一彎洧水和一城春愁。”

    眩暈。

    弦段艱難地睜開了雙眼,眼前是一輪帶著幾分霧氣的朝陽。新鄭城的早春,涼風襲人,他發現自己躺在家門前的石階上,露水已打濕了他的衣襟和頭發。

    眩暈。眩暈。

    他嚐試著活動了一下肢體,腰部的疲虛和脖頸處的酸痛讓他忍不住發出一聲呻吟。借助著胳膊的支撐,他勉強坐了起來。

    “昨晚我怎麽回的家?”坐起來以後,弦段才感到幾分清醒,跟著就是一陣宿醉的惡心和虛弱。他回想起來昨晚和幾個士子在杜康樓飲酒,怕是喝得酩酊大醉。“那幾個家夥,想是又合夥起來灌我。”

    腦袋昏昏沉沉,弦段搖搖頭,他記不得昨晚是怎麽醉倒在家門前的了。

    踉蹌起身,他搖晃著虛步進家門。正穿過院子,弦段聽到斷斷續續有女人的哭聲傳來。

    這哭聲很熟悉。弦段望向哭聲的源頭,歎了口氣,熱乎乎的酒氣從他口中呼出,化成一團令人作嘔的白汽,消散在了暗淡的晨光中。

    哭聲來自於一個房間,房間的主人就是他的母親。兩年了,這兩年來,母親經常暗自在房間裏哭泣,家裏除了父親之外無人能安撫好她的情緒,久而久之,他和家仆們早就對此習慣,已經能做到充耳不聞。

    父親這次外出行商已經四月有餘了,想到母親無人慰藉,淚流不止的模樣,弦段微微感到一陣無奈與心酸。“不見到我,或許母親的心情還能好些。”他如是想著。

    弦段家是一座典型的鄭國庭院式房屋,幾進的院子,廳堂有內外之分,空間雖然很大,卻因主仆生活在不同的區域,主人家幾乎每個房間都相互毗鄰。作為主母和獨生子,他和母親的住所相距就非常之近。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這是一間漂亮的臥室,門正對麵牆上有著雅致的彩繪,畫的是“玄鳥降世”,牆邊是一張精美的木造漆床,鮮亮地泛著寶光;右手邊書架上堆著滿滿的竹簡,新舊參差,書桌上赫然攤開著幾冊《春秋左氏傳》,桌旁一架古琴正泛著古樸的色澤;左手邊有一個華麗的妝鏡台,台上各色環佩梳帶琳琅滿目,邊上整整齊齊地疊著各色衣裳與束腰。

    他來到妝鏡台上的銅鏡前,解開了頭上已經變得歪歪扭扭的束發帶。他看著鏡中的自己,這是怎樣一張憔悴的麵孔啊,雙眼浮腫布滿血絲,臉上油膩不堪,皮膚枯萎蠟黃,雙唇毫無血色,眼神裏濃濃的盡是疲憊。

    雖然隻有十八歲的年紀,但弦段時常能真真切切地感覺到,自己已經老了,就連靈魂都已經開始生鏽,留下的這具空洞的身體也形同走肉。

    從他鏡中憔悴的輪廓,僅可依稀辨得少年的身形。如果沒有疲倦蒼蒼的體態,他挺拔的身姿不知會讓多少人稱讚。坦白講,少年長得很不錯。如果不是被酒意和疲憊占據了精神,他本應是個麵容清秀、線條俊朗的青年。

    窗外吹進一陣和煦的春風,帶著幾絲野花的芬芳。新鄭城內綠意盎然,萬象更新,確是春日正當時。對比之下,弦段的房間更顯得死氣沉沉,冬寒凜凜。

    人都是情緒化的,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感覺到,人其實活在自己的情緒裏。它們不斷地向你證明著所謂的自己的意念是如何與生活緊密相連,以此來給你存在的錯覺。無論情緒是負麵的還是正麵的,當你做出反應的同時,都給了你一種真實世界的踏實感。作為人,最怕的究竟是什麽?一種答案是:似是而非的幻夢感。比方,你痛哭之後,獨自走在入夜的城市街道上,你看著車水馬龍,萬家燈火如漫繁星,你是否會獲得一種不明悲喜的虛幻感呢?你本應睹物思人,悲從中來,卻不想感到的是一程與生命的脫離,一場古井無波的夢幻,或者是一種生的、作為人的麻木與迷茫。不過,這種感覺雖然可怕,卻並不能以此給你帶來什麽深刻的畏懼。那麽人最怕的究竟是什麽呢?我苦苦追尋,捫心自問,所得到的親身感受是——一種突如其來的、難以名狀的、不受控製的恐懼感。想象一下,如果一個人無法控製住他的恐懼,哪怕這隻是一種無時無刻的懷疑,或者隻是一種疑似的病狀,他的生活將會多麽可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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