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聲在橋頭(梁曉聲最新散文隨筆集)

正文 第70章 何以善良 何以多情

1月將過,春節將至,最是諸事纏身的時候。 偏偏的,薛健寄來了他的幾篇散文給我看;其中之一篇,還要在《文學報》發表,囑我寫篇關於他的印象記。 而我,第二天就到北京郊區開區人大代表會來了。倘開完會再寫,即使寄“特快”,肯定也過發稿的日子了。 所以,我也隻有在會上寫。用會上發的筆,用賓館信紙的背麵。 屈指算來,我與薛健相識,已二十幾年了。記得當年他作為一名文學青年到北京訪我,剛從大學畢業不久,就業在邵陽一家印刷廠裏。 後來他就成為湖南文藝出版社的編輯了。現在,據我所知,他是出版社總編室的主任。 二十年間,他四次做我的責任編輯,編發了我三部散文集,一部長篇小說。而且,我給予他的,都是原創作品。接連將自己的原創作品給予一家省出版社,這種情況在我和出版社的關係中是唯一的。 有時,我自己想想,也覺奇怪。 某次薛健出差到京,又來我家。我便將我心裏的那份奇怪,笑著問了他。 他說:“也許因為,我當初從印刷廠到出版社,和你寫過的一封推薦信有關吧?” 我不禁又問:“是麽?” 他說的事,我早忘了呀。 薛健是個極真誠的人——這是我和他之間,有二十幾年友情的基礎。因了和他的友情,我與湖南文藝出版社的關係也仿佛非同一般了。我這麽說,對於我的另一些編輯朋友,似乎太欠公道。我至今所接觸的編輯,每一位也都是真誠的人啊! 薛健不僅極真誠,他還是個極善良的人。 他知道有些底層的人們,由於遇到了這樣那樣的困難或不公平對待,每找到北京,找到我家裏,希望我能給予幫助。而我隻不過是個寫小說的人,教書的,做不了“及時雨”的,於是經常苦惱。 有次薛健寫信給我,告訴我他的收入並不高,他妻子下崗多年,他家裏的經濟水平…… 我讀著,心裏不免困惑。讀到信尾,才恍然大悟。 幾行字寫的分明是——“現在,我妹妹的病情已比較穩定了,我的工資又加了些,我也有點兒能力幫助他人了,包括不相識的人。如果你認為某些找到你家的人真值得幫助,而你又能力有限,那麽就把他們的地址抄給我吧!” 以上幾行字的後邊是括號。括號中的字是——“我指的僅僅是經濟幫助,幾百元,一二千元,我還是拿得出來的。如果對某些人有救急的作用,我是願意的。” 我讀罷那樣一封信,心中溫暖而愴然。 我了解,實際上,他的生活負擔也蠻重的呢。 薛健是一個深深感動過我的人。 所以,二十幾年中,我不僅視他為某出版社編輯,還視他為兄弟。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自己居然也寫作,也有散文雜感之類發表。二十幾年中,他從未跟我說起過,我讀他《飄雪的日子》一篇,領略了他的多情。 多情與風流,對於男人,區別大了。 薛健多情,卻絕不風流。他是那麽的內向,他的多情是埋藏在心裏的那一種。是屬於我們人性中特溫馨的那一種。 生平隻流雙行淚, 半為蒼生半紅顏。 這是忘年交文懷沙先生有次寫給我的兩句話,是老先生情懷世界的自白。 以這兩句詩來形容我的兄弟薛健,也是可以的(我指的僅僅是情懷……) 2008年1月22日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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