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機密下

第十章 東山的日子 1(1/5)

    “左邊五亭的城垣再上補去兩個伍,告訴那邊,這是最後一批援軍,多一個人都沒有了。”

    張繡負手站在望樓之上,麵色嚴峻地注視下眼前的防線,一道道果斷而冷酷的命令發布下去。此時在曹營與袁營的高垣深壘之間,身著黑色與赭色的士兵們如炸了窩的螞蟻一般,在綿延數十裏的狹窄區域陷入了最殘酷的近身搏殺,雙方的陣線不斷變化,呈現出犬牙交錯的混亂態勢。

    “報!右翼三亭後撤五十步!”一名傳令兵飛跑過來,一路高喊。張繡聞言,毫不遲疑地將食指指向一個方向:“傳令,右翼陣後七隊弓手,兩箭吊射,三箭平射。”這時他身旁的一位軍官麵露難色:“將軍,那邊已經連續射了半日,弓手的指頭已經承受不住了。”張繡麵無表情地答到:“指頭斷了,就用嘴;嘴裂了,就用牙。我要的是射箭,不是借口。”

    盡管張繡平時表現得謹小慎微,可一到了戰場,他骨子裏那種西涼人的狠辣就發揮得淋漓盡致。傳令兵銜命而去,過不多時,一陣鋪天蓋地的箭雨砸向右翼三亭附近的牆頭,立刻升騰起一陣血霧。剛剛衝上城垣的幾十名袁軍士兵紛紛慘叫著滾落,攻勢稍被遏製。可過不多時,又有數倍手執藤牌的袁軍撲了上來,把趕來填補缺口的曹軍步兵徹底淹沒……

    這樣的小小變化在戰場的每一處都在不斷發生。雙方的將軍、校尉、曲長屯長乃至最底層的普通兵卒,每一個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拚著命,希望憑借自己的睿智或武勇對戰局造成一點點的影響,隻要這些影響積少成多,就能逐漸積累成勝勢。可在此時的戰場,究竟孫武會向誰稽首微笑,恐怕沒人能說得準。

    “盤口混亂,莊閑不分,好一場亂賭的局麵。”楊修站在張繡身旁,狹長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不知是在看著張繡,還是在看著戰場。

    “楊先生,這裏太危險,你還是下去吧。”張繡頭也不動一下。楊修沒挪動腳步,他抬頭望了望天,忽發感慨:“日出而戰,如今已近午時。張將軍,你從前可曾打過這麽長時間的仗麽?”

    張繡微微一皺眉,他的目光終於從戰場上挪到了楊修身上:“你想要說什麽?”楊修道:“袁軍與我軍對峙這麽久,為何今日卻突然不要命似的狂攻?按說彼攻我守,他們這麽打,損失遠比我們更大,可對方卻一點沒有退兵的意思,從日出打到現在不停——今日這仗,有點蹊蹺啊。”

    張繡聞言默然,雙手擱在望樓護欄上,身體前俯。楊修的疑問,其實他心裏也一直在琢磨。今天袁紹軍的攻勢明顯不同以往,不光集結了大批北地各族的私兵,就連精銳的中軍大戟士與強弩手都拉上來了,擺出一副拚命的架勢。張繡的營地位於官渡防線的核心地帶突出部,承受著極大壓力,如今手中兵力捉襟見肘,幾乎連親兵都派出去了。

    可在張繡看來,袁軍的攻擊還是稍嫌不足。按兵法正論,若要擊破官渡這種聯營防線,應當是集結優勢兵力攻敵一點。可從目前得到的情報來看。袁紹軍是全線出擊,針對曹軍的整條防線壓了過來,每一個營盤都遭受了強攻。這麽打雖然聲勢浩大,可實際效果卻值得懷疑。

    明明用利錐一刺即破的口袋,為何袁紹改用巴掌去拍打呢?張繡實在是想不通。

    這時幾聲呼嘯從頭頂飛過,望樓裏所有的人都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那是霹靂車發射的聲音,這些大家夥可以把幾十斤的大石拋出去遠遠,是遏製敵人進攻最好的手段。經過一上午的劇戰,這些霹靂車損毀了一半,隻有一半還在運作。但即便如此,它們仍是袁紹軍在進攻途上的噩夢。

    “楊先生你怎麽看?”張繡問。

    “袁紹這法子雖然粗暴,倒也不失為一個選擇。比心眼,他是比不過郭奉孝與賈文和,不如直截了當地拚消耗,這樣一來什麽計謀都沒了用。反正河北兵多將廣,三個人換我們一個人,贏麵還是很大。如今曹軍全被死死吸在陣地,動彈不得。隻要袁紹願意承受損失,不放鬆進攻,最終先撐不住的還是曹公。”

    張繡麵色陰沉地點點頭,這些道理他也明白,而且他相信賈詡會看的更明白。張繡轉過頭去,看向曹軍中軍大帳的方向,他忽然很好奇,不知道那個病老頭子到底會怎麽處斷。

    “若楊先生你身在中軍,會如何應對?”張繡問。

    楊修掂了掂手裏的骰子,難得地露出為難的表情:“不在局中,不知其難。即使是我,如今也不知該如何下注才好啊。”張繡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知道他所謂的“下注”,是拿袁曹對賭,還是想讓官渡若隱若現的漢室坐莊。不過這種事情他不想問,這是賈詡特意叮囑過的。

    尤其是在楊修麵前,他更不願意多說什麽,張繡如今對楊修充滿了警惕。之前他受命和楊修去伏擊關羽,結果楊修出工不出力,磨磨蹭蹭,導致關羽輕易就脫離了伏擊圈離去。張繡本以為他們要被大大地責難一番,結果郭嘉的申飭未到,先來的卻是曹公一紙停止追擊的軍令。

    這說明楊修之前早有算計,隻是沒事先與他通氣。這個人就好像他手裏的骰子一樣,不知道落地時到底是幾點。張繡根本看不透這個古怪的家夥,索性敬而遠之。

    張繡把思緒收回來,這時一名士兵匆匆敢到望樓,對張繡耳語了幾句。張繡眉毛先是高挑,即而僵在了那裏,整個人都呆住了。他聽到的事情,似乎比眼前的喧囂戰局還要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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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起一線曹軍在戰線上的艱苦,曹軍的中軍尚算平靜。這裏位於官渡防線後兩裏的一處丘陵上,外圍依勢共有三重圍障,皆是粗木大釘,把中軍帳圍在正中。前線戰況吃緊,這裏的衛戍部隊也被抽調了許多,所以比平時要冷清不少。惟有營盤之間的通道,信使絡繹不絕,將前線的每一點動態都及時匯報過來。

    當太陽移到天頂之時,通道上的信使終於變少了。這說明前線局勢趨於穩定,即使還未見勝利,至少已不再惡化。中軍營內的衛兵們情緒也稍微放鬆了些,開始議論紛紛。

    “你說這會兒咋就安靜了呢?”一名在中營外圍轅門看守的年輕衛兵對自己的同伴說。他的同伴是個老兵,哈哈一笑:“前頭打了一上午仗了,就是鐵人也受不了。中午太熱,兩邊都得歇歇。”年輕衛兵慶幸地看了一眼那邊,喃喃道:“幸虧我是負責守衛中營,不然肯定活不下來……”老兵深有感觸:“我投軍十幾年了,當初一起的兄弟,如今十不存一。記得那年跟呂布在濮陽打,可比現在慘烈多了。甭管你帶上去幾個伍,一下功夫就全沒了,兩邊的兵死的比流水都快……”

    兩個人正說著,看到另外一名士兵走了過來。他麵相很陌生,兵服上沾滿了泥土,右臂還有一大片血跡。“什麽人?”年輕衛兵警惕地喊道,同時抬起長矛。那士兵勉強抬起右臂,抱拳道:“我是從前線換下來替崗的。”

    曹軍在前線吃緊之時,經常會把後方駐守的精兵抽調上去,把暫時失去戰鬥力的人替回來。年輕衛兵聽到這個解釋,放下長矛,老兵卻疑惑地問道:“我怎麽從來沒見過你?”

    那士兵苦笑道:“前線的仗已經打亂套了。哪裏吃急,上頭就往哪裏塞人,根本不管你是哪一部,塞來塞去,如今編製全亂套了。我本是韓浩將軍的人,結果打著打著就找不到上司了,反而來了這裏。”

    老兵點點頭,同情地看了眼他的右臂:“你傷到筋骨沒有?拿得動兵器麽?”士兵道:“不妨事,我是左撇子。”老兵又問他現在前頭打的怎麽樣,士兵說不太樂觀,袁軍的部隊太龐大了,經常一次衝鋒就投入數倍於前的兵力,曹軍如今憑借地利勉強抵擋,時間久了真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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