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的底稿:晚近中國的另類觀察Ⅱ

正文 第22章 好歹都是讀書種(3)(1/3)

    王闓運討厭當時官場的一切,尤其討厭春風得意的大人物,但卻從來不出惡聲,一切厭惡,從嘲謔出之,在近乎惡作劇的戲謔中,發泄著自己的不平。隻有在自己親人遭受磨難的時候,他才會偶爾顯露出金剛怒目的本來麵目。晚年,他最喜愛的女兒所托非人,女婿不僅吃喝嫖賭,不務正業,而且大搞家庭暴力,對女兒大打出手,女兒寫信向他哭訴,他在信旁批道:“有婿如此,不如為娼”。憤憤之情,溢於言表,這樣的話,大概也隻有他王闓運能夠說得出來。顯然,無論是遊戲人生,還是金剛怒目,在骨子裏,他老人家心氣還是不平衡,沒有看開。可是話又說回來了,古往今來,誰又能真的看得開呢?那個時代,作為士大夫,一生誌向,大而言之,是治國平天下,內聖外王,說的實在一點,則是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所以,科考成敗,人稱得售與否,也就是說,賣沒賣出去,當然真的賣出去,還要看以後的官運如何,或者說賣出了個什麽價。既不得售,或者窮守鄉裏,鬱鬱而終,或者煮字療饑,賣文為生,再就是做名士了。比較起來,做名士如果做得巧,做得有水平,日子還算過得最舒服的。不過,做名士必須有條件,條件就是自家得有點本事,而且社會上還要承認,否則脾氣和瘋氣,就都耍不起來。

    留辮子的大師

    民初的學界,有兩位大師級的人物是留辮子的,一位辜鴻銘,一位王國維。兩位對於腦袋後麵的辮子,都還挺在意,打死都不肯剪了去。王國維的辮子,每天早上都是夫人給梳,據他女兒回憶,有次她娘梳煩了,說:“別人的辮子全剪了,你還留著,多不方便。”王國維半晌無語,過了一會冷冷地說:“留著便是留著了。”辜鴻銘更過分,不僅自己腦後拖著小辮子,連自家雇的黃包車夫,都必須是留辮子的主兒;車夫拉上辜先生跑起來,前麵一條大辮子,後麵一條小辮子,一左一右,甩得好看煞人。

    兩位留辮子,從表麵上看,都跟前清有那麽點關係,可是,洋文說和寫都比中國話順溜的辜鴻銘,留辮子,無非是表示自己特立獨行,凡事跟別人不一樣。別人喊共和,我偏保皇;別人穿西裝,我偏馬褂;別人留洋發,我偏留辮子;別人提倡一夫一妻,我偏納妾,而且還有理論:男人如同茶壺,女人如同茶杯,一個茶壺必須配幾個茶杯,而不能一個茶杯配幾個茶壺。王國維卻不同,他留辮子,真的說明他對前清有感情。民國最初的一二十年,有類似感情的讀書人並不在少數,主要是因為民國搞得不好,國家混亂,民生塗炭,大家有點懷舊也是正常的,懷舊不見得是希望複辟,也不見得都是遺老遺少。作為舊學浸潤頗深的飽學之士,王國維有懷舊之思,更是情理之中。不過,靜安(王國維的字)先生跟一般人的懷舊還有不同,他做過清廢帝溥儀的師傅,陪著“皇上”在故宮的南書房讀過書。小皇帝不僅對王師傅很尊重,而且還有點感情。靜安先生高度近視,吃飯的時候,隻能看見眼前的菜,溥儀就替他把其他的菜夾過來。按說,從小受慣了端架子教育的小皇帝,是不大可能如此伺候人的,可是,當時的溥儀已經被洋師傅莊士敦教壞了,而且見過新派人物胡適,會做新詩“匹克,尼克,來江邊”,所以,對師傅有點表示也正常。不過這麽一來,我們這個天天關在書齋裏讀書,忠厚到了迂腐的老實頭靜安先生可就受不住了。小皇帝雖然已經退位,但在法理上,他還是皇帝,並沒有變成平民;況且,在那些對清朝有好感的人眼裏,皇帝頭上的光環並沒有褪色多少。所以,小皇帝的這點表示,在靜安先生心裏,想必份量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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