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客山河令

第1章(1/4)

    第一章 天窗

    院子裏的梅花開了滿枝,落了滿地,鋪到未來得及化幹淨的殘雪上,乍眼一看,直教人分不出哪裏是雪、哪裏是梅,風起時暗香悠然,滿院流轉。

    黃昏幕下,月上房簷,光涼如水。

    小院盡頭有個叫梅花掩映了半邊的角門,有些年頭的模樣,推開小門過去,裏麵便大不同了,門口站著兩個精壯漢子,具是披甲持刀的,門廊狹窄逼仄,底下鋪著大青石的磚,通往一個漆黑的囚室,一股子悠悠沈沈的肅殺氣撲麵而來。

    花香仿似被阻隔到了門院那頭,一點也過不來。

    那裏也站著幾個侍衛,身上配著刀劍,站得木頭人也似的,門口有成年男子手臂那麽粗的大鐵欄。

    穿過囚室那一點黑洞洞的窄道,往裏走,便是三道有機關控製的大石門,每道門口都有人守著,過了這三道石門再往裏,便連一點人間的活氣都不見了似的,仿佛那段長長窄窄的路是黃泉冤魂路一般,幾點燈火閃爍不休,活似鬼火。

    最裏麵的囚室裏有個男人的聲音低低地說了句什麽,隨後靜謐了片刻,仿佛有另外一個人歎了口氣,輕飄飄的不著力。

    忽然,一聲慘叫驟然劃破了囚室裏的漆黑,連火光都明滅了一下,那慘叫尖厲極了,垂死的動物似的,隻叫人心裏升起說不出的寒意。

    門口背對著囚室的兩個侍衛中的一個人,像是新來的,臉上還帶著少年的青澀,倏地聽見這動靜,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偷偷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同伴,發現對方像是聾了一樣,不動如山地站得筆直,立刻也收斂了心神,垂下眼。

    可那慘叫聲實在太過高亢持久,那人叫破了音,沙啞了嗓子仍不止不休,最後氣息不繼,厲聲慘叫變成了嗚咽的呻/吟,卻愈顯得淒慘。

    新來的侍衛隻覺得身上雞皮疙瘩爭先恐後地跳出來。

    約莫過了有一炷香的功夫,那人的聲音才消散了下去。又過了不多時,兩個人拖著一個不知是死是活的中年男子出來,男人赤著膊,頭歪在一邊,頭發已經被汗打濕了,唇舌咬得稀爛,血沫子順著嘴角冒出來,身上倒是沒什麽傷,隻是胸腹七處大穴上各被釘了一顆暗紅的釘子。

    像是連成了一個詭異可怖的圖騰,少年侍衛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追隨著那中年人,直到他們消失在石門的那一頭。

    這時,一個人低低地在他身後說道:“看見這個,後悔了不曾?”

    少年侍衛嚇得一哆嗦,猛地回過頭去,隻見一個身著寶藍色長袍的男子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站在他後邊,一邊的同伴已經單膝跪在地上,少年反應過來,忙也跪下,口中道:“莊主。”

    長袍的男子看著似是二十八九的年紀,樣子斯斯文文的,倒像個文士,隻是臉上籠著一層病容,眉眼輪廓深刻清晰,眼珠極亮,總是微微垂著,叫那極長極濃密的睫毛遮住半邊,偶爾擡起來,便帶著股子說不出的冷意,每每看得人心裏也寒涼下來,鼻梁挺秀好看,嘴唇卻輕薄得很,叫那俊美的臉憑空添了一種薄情寡義的味道。

    聽見少年的稱呼,男人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輕笑了一聲,道:“新進來的吧?”

    少年低下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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