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者為王:典藏版1

第8章(2/3)

    從某處伸來不可抗拒的手,它清楚地、無聲地把我們推開。

    大家都離過去太遠了,很難想象曾經的情愫在今時今日還能捕獲我們。它的力量原本就單薄,僅能黏附年輕時天真而蕩漾的物質,比如心,比如肩膀、斷發或剪影,但在麵對凹凸不平、複雜情況下的局麵時,就如同超市出售的3M牌牆上掛鉤,印在背麵的說明書上坦白地寫著它起不了作用。

    我記得那個夜晚,坐在弟弟的房間,我清楚自己是一輛駛入沼澤的車,怎樣也回旋不出有效的餘地。我為什麽不能徒步地用腳趾前進,用荷葉前進,用一隻蜻蜓的翅膀前進呢?我想著也明白自己是打比方,可在很早以前,它們會被當真,然後得以實現。

    我端詳弟弟的臉,他采摘了舅舅舅媽的優點,上帝把那份寵愛展示得很明顯。我嚐試揣摩他考取大學,踏上社會,結婚生子的模樣,但隻是那個模樣、那個外殼罷了,他在日後逐漸離開青春的靈魂,我根本想象不出。

    “痛嗎?”我指著他的手腕。

    “什麽?”弟弟看我一眼,露在長袖衛衣外的手腕上文身般包裹著一圈瘀青,“現在沒什麽了。”他似乎不由自主地延續了話題,於是我察覺他的愧疚之心,他果然沒有那麽徹底的逆骨,和童年時被我騙吃肥皂的弟弟保持大部分的重疊:“當時很痛。媽媽很可怕,她力氣大得要命,我覺得大禍臨頭了。”

    我似乎看見舅媽追趕在火車站裏的模樣,她仿佛要為他上刑,如果可以,舅媽不惜使用能折斷它的力氣吧。而今時今日,我假想舅媽的心情比假想表弟的熟練太多了。我能完全設身處地地,知曉她發自內心的恐懼,那些上了社會新聞版麵的內容,沒準兒幾天後就出現自己孩子的姓名,她甚至幻想過自己深夜接到電話,說警方剛剛解救了一批黑窯廠裏的孩子。而十五歲的弟弟在想些什麽呢?他沼澤一般的世界,不舍得飛過一絲來自機械的聲響。

    “他後悔嗎?大概是有些後悔吧?可他隻是覺得自己傷害了家人,卻不認為行為本身有錯。我問他:‘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想怎麽辦呢?你能怎麽維生呢?’他說‘那就找個工作吧’。我問他‘你能找什麽工作?你連初中都還沒有畢業’。你猜他說什麽?不會找不到的,他看過我們樓下飯店裏做跑堂的小工,‘他比我也大不了多少’——你說我還能講什麽?他認為自己會順利,他就一門心思咬定了沒有問題,他覺得自己去給人蹬三輪都可以,站在馬路上送小廣告來維生也可以——他該不會還以為這樣很浪漫吧?天真成這樣,你說多可怕。”

    舅媽一邊送我下樓,最後站在底層拉著我又絮絮地說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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