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戰場巡禮(1/3)

    萊約翰終於決定留下來，這在理查根意料之中，又在他的意料之外。

    這天，他們肩並肩地走下艦船，走向戰場，滿目的慘景，讓兩個鐵血漢子相對無言。

    他們相伴著朝前走，朝前走，一直朝前走。

    到處是廢墟，到處是斑斑血跡，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氣，刺激著本來正常的鼻子，叫人受不了。

    遠處近處都是正在爆炸燃燒的車輛。

    微微閉眼，就能感覺到一些若隱若現的東西，就像是些靈魂飄忽的小人兒，在空氣中飄飄蕩蕩，他們蓬頭亂發，青麵獠牙，一幅幅骨架碰撞著，弄出些聲響。

    陰風陣陣，枯草嗶嗶啵啵地亂響。

    分明能聽到異常的腳步聲，分明能看到異樣的腳印，分明能感覺到不斷提速的心跳，分明還能聞到異常的氣味——生命在這裏開始，也在這裏死亡，在這裏腐爛變質，在這裏裹上沙子，在沙裏沉積為化石。

    萊約翰漸漸覺得呼吸苦難了，空氣中仿佛有千百隻手，在那兒胡亂地揮舞，既而一窩蜂地湧過來，一雙一雙撲向他，卡住他的脖子，手指頭深深插進他的肉裏。

    “我們死得其所！”黑暗中有個聲音說道。

    “我們為正義而戰！”又一個聲音說道。

    “我們為和平而戰！”第三個聲音說道。

    萊約翰做了個擴胸運動，以便把胸中過多的二氧化碳排擠出來，或者是把殘存的記憶撕成碎條碎片，扔掉。

    即便是這樣，萊約翰的感覺仍然很糟糕。

    雜草叢中，仰麵躺著幾具屍體，他們身穿綠色的迷彩服，腳蹬長筒靴，全身的細胞仿佛都在遊離，抑或是螞蟻在食用美味大餐吧。

    萊約翰和理查根繼續朝前走，鼻孔繼續忍受刺激，焦糊味和泥土味，和著濃烈的火藥味，源源不斷地傳來，想必是屍體燒著了，又或者是衣服燒著了，再不就是毛發燒著了，誰知道呢。

    朝前走，朝前走，心不斷地下沉，下沉，他們經曆著從生到死從死到生的殘酷過程。

    路邊，時不時就有幾具屍體疊羅漢一樣堆在那裏，姿勢各異，他們曾經也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生命啊，可是現在，他們的氣息沒了，體溫沒了，關節已經僵硬了，血液已經停止了流淌，軀體已然冰冰涼，事實上，他們已經發生了質的變化，不再是人了，而是死人了，死人已經不是人了，至少已經不是真正的人了，而是……而是屍體。

    萊約翰一想到這裏，頭皮就發麻，一堆堆螞蟻從頭發絲裏爬出來，爬向他的全身，於是，他顫栗了，脊梁骨一陣陣發寒。

    人？人！人。何謂人呢？什麽是人呢？

    有人說人就是能製造工具使用工具能勞動的直立行走的高級動物，固然，這話十分巧妙，但是，一旦去掉枝葉，這句話就變成人就是一種動物了。

    可不是，人就是一種動物，要是把文明擱置在一邊，冷落它，人就更有深深的劣根性了，動物總是為爭食物爭地盤兒爭配偶而爭鬥，人也是如此，難道不是嗎？譬如吵嘴，譬如打架，譬如奪愛，譬如複仇，譬如戰爭，隻不過人還有一個高明之處，那就是——用語言攻擊人！

    冷不丁地，這就想起了杜甫的名篇《兵車行》——爺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鹹陽橋，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幹雲霄，一句一景，蘊含著豐富的內容，實為淒淒慘慘戚戚，隻不過，現代人理智多了，不再牽衣頓足攔道哭了，但哭聲還是有的，隻不過我們耳背，聽不到罷了，又或者是我們自欺欺人，充耳不聞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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