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時花濺淚,回首落紅妝

第16章 托意眉間黛(14)(1/4)

    金獸就是香爐,被做成各種動物造型,多是選寓意吉祥,呈福納瑞、辟邪驅魔的來做,比如麒麟、狻猊、獅子、鳧鴨、仙鶴等。把香放在鳥獸的腹內,片刻後淡色輕煙會在它微張的口中縷縷而出,極有意趣,又顯奇巧,在添香的同時,又可觀可賞。

    折枝花木回宋朝,再進畫堂,拔下頭上的銀簪子,輕慢地調撥青瓷手爐裏的炭灰,再打開湘妃竹的盒子,添一匙水沉,也做一回悠然的富貴閑人。

    今人多說懷舊,我卻不太中意這個詞,我是被古人生活裏的詩意折服,不僅僅是細致、精巧、品味,更重要的是那份投入與熱愛,和肯花費的光陰和心思。他們取物於自然,造器於手心,講求精氣神韻,人要拚卻一生,讓物流傳千古,有無限的穿透力和認同感。他們把生活藝術化了,隨手一抬,點滴都是逸然,處處透著智慧與美意,讓人一見傾心難忘,貪了一份迷戀,隻剩了向往。

    曆朝曆代的時光,包括先秦上古,留下來的記憶裏,都是有味道的,從爛漫生長的香草開始,就為紅塵所牽。

    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芍藥。那時的天空碧藍,草間鮮花自生自長,人人可享。人也簡單,通篇都是思無邪,喜歡了,就把花帶在身邊,別在衣襟上,或者編成花環戴在頭上,溫柔相看,總是自己先動心,而後,就要有人心動了。

    你看九歌圖裏的湘君,何其妙潔端莊,也是新摘了芳草,站在水波之上,等一個良人,迢迢而來,懂她手裏的願望。

    屈原在《楚辭》裏晴耕雨讀,江離、秋蘭、菌桂、留夷、芳芷、杜衡……他佩在身上以染其香,放在室裏以清其居,餐菊飲露,不想再把艱難的人生回顧,流放的路上,也是這些香草美人陪著他,一程風雨一程雲煙,直到永恒。

    於是那些愛情和理想,都是遍體芳潔,散發著回味悠揚的清香,能印下大美,能遮蔽寒霜。

    去往深山荒野裏,或茂密的農田邊,摘回滿簍的鮮花,攤在透風背光的竹席上晾幹,裝進荷包裏做成香囊,或者縫到枕芯裏安眠。也能和衣服放在一起,再打開放了一季的箱子,先是有一縷極淡極淡的花香散出來,如月光掃過水麵漾起的微波,也如飄遠的往事又想起,隻有自己察覺到了浮生來回的幽微。

    有時,就在這不為人知的時刻,為這樣與外人道不出的細小情懷和觸動,幾乎能感動地落下淚來。或許每個人都如此,在瞬間的打動裏雪落紛紛,隻剩了孤獨,卻又那麽貼近自己的本質,仿佛走了很久,轉身與又一個自己相遇,原來,你也在這裏。

    生命裏,不求有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機會,隻要還有這樣善感和質樸,四季就總會過得輕快些。人生終究是天地間的微茫,淺薄而容易遺忘,我不敢深想,隻在這一知半解的懵懂裏,為自己的人生長河,做一點注釋和標記。

    遇見你,總是驚喜。

    香事亦是花事,卻又比花事更幽密,落地無聲,行動有風,有太極的行雲流水,有隱者的大智若愚。你需用坦蕩清寂之心品讀,靜雅簡潔之心看破,它給的良辰美景,從不虛設。

    一場香事,便仿佛奪盡了世間造化。

    從蘭湯沐浴,佩戴香囊,到焚香祭祀,最初是因為對神秘自然的尊敬,和人們成仙的渴望。煙色同樣虛無縹緲,化進了無知的空茫裏,似乎與同樣無形的靈魂有了交集,也能有溝通和交流。

    後來有了香爐,人們熏香淨室,用它來清氣去瘴,逐散蚊蠅,除穢療疾,怡神增香,很快發展到用香熏衣、養生、計時,並伴隨著禮儀和文化的注入,它開始在各種場合以高雅的形態出現。不管是生活實用,還是文化情趣,它都在人們的日常作息中,牢牢地占據了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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