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機密(上):龍難日

第6章 木屋中的慘案(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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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顯然就是一種最理想的狀況。

    唐姬冷冷道:“所以你們就打算看著她死去?”隊官沒有回答,他默默地摘下鐵盔,把它夾在腋窩下,挺直胸膛站在原地,麵色漲著通紅,但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

    “告訴我你的名字。一個坐視皇妃死亡而無動於衷的人,總要有人記住才行。”唐姬道。

    “容城,孫禮。”隊官猶豫了一下,大聲報出了自己的籍貫與名字。

    唐姬不再理睬他,轉身去看董妃的狀況。孕婦的情況非常糟糕,血崩愈發嚴重,整個床榻已被汙損成一大片觸目驚心的暗紅。董妃的臉色因為失血過多而急遽變得蒼白,整個人幾乎陷入昏迷。

    她本該擁有美好的人生,享盡榮華富貴,享受丈夫的寵愛,說不定還可以母憑子貴,成為一代太後。可現在的她隻能躺在床上,孤獨而痛苦地等待著死亡的降臨。她的周圍都是宣誓要效忠漢室的臣子,卻沒有一個人伸出援手,就這樣放任她與自己的孩子死去。

    董妃四肢忽然抽搐了一下,她的右手向半空中伸去,仿佛要抓住什麽。她的嘴唇微微翕張,似有遺言要說,唐姬急忙俯身側耳去聽,卻發現那孱弱已極的聲音,竟是一首歌謠:

    “草蟋蟀,披黃帶,日頭東升,貴人西來……西來……”

    聲音漸漸變弱,直至不可聞。唐姬站起身來,平靜地對孫禮道:“你們的任務完成了?都給我滾出去。”

    孫禮上前探了探董妃的鼻息,深深鞠了一躬,把鐵盔重新戴在頭上,帶著部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唐姬聽到他們的腳步聲在屋外停頓片刻,然後傳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她突然意識到,那是他們在拖動王服的屍體,忍不住淚如泉湧。

    4.

    荀彧從司空府一離開,就立刻到了許都衛,要聽取最新進展。他答應讓滿寵放手來幹,但心中始終不夠踏實。尤其是一想到皇帝剛才對著賈詡的憤怒神情,讓荀彧內心深處生出一絲複雜的愧疚。他如此匆忙地趕來許都衛,未嚐不是為了能用諸多瑣事壓抑住這種軟弱情緒。

    “現在許都的情勢,已然平靖無虞。”

    滿寵向荀彧一字一句地匯報,語調平常,甚至還帶著些許的遺憾。經曆了大半夜的折騰,他非但不疲憊,反而雙目神采奕奕,仿佛參加了一次酣暢淋漓的圍獵獵手。昨夜的勾心鬥角與殺戮,簡直就是滋養毒花的肥美養料。

    “主事者呢?”荀彧最關心這個。

    “種輯、吳碩、王服三人伏誅,車騎將軍下獄,協從人等或擒或殺,無一漏網。”

    “董妃如何?”

    滿寵難得地停頓了一下:“已死。”

    荀彧呆了呆,語氣裏多了一分惱怒:“她是大漢天子的妃子,孕有龍種,你們怎麽敢……”

    滿寵道:“是董承同謀王服,他意圖挾持皇妃潛逃,我軍追及將其擊斃。可惜皇妃受驚太大,以致崩漏過甚,藥石罔效。”聽到“罔效”二字,荀彧的右手微微抖動了一下。他盯著滿寵的雙眼道:“你確定這是一次意外?沒隱藏別的東西?”

    “故弘農王劉辯之妻唐夫人可為證人。她目擊到了一切。”

    荀彧重新坐了回去。他對於滿寵的話將信將疑,但又無可奈何。無論是論朝職還是幕職,荀彧都是滿寵的上級。可荀彧知道,滿寵真正的主官,是在一個叫做靖安曹的地方,而這個曹與其他曹不同,最高長官不叫曹掾,而叫做軍師祭酒。

    整個曹營,隻有一位軍師祭酒,名叫郭嘉。

    滿寵把整理得一絲不亂的竹簡推到荀彧麵前:“叛亂者的供詞已全部做好了,請荀令君過目。”

    許都衛負責的是許都的治安,但沒有審判的權力。這種涉及到高層叛亂的事情,應該都歸尚書台來管。在荀彧看來,這無異於要尚書台給許都衛擦屁股。可以想象,次日上朝以後,這個消息將會引發多麽大的震撼。光是整治雒陽係舊臣,就要花一番手腳,哪些需要趁機處理掉,哪些可以爭取到曹公這邊來,都要花心思去琢磨,更不要說還有孔融那個羅嗦的老家夥。

    這些事情不難,隻是煩。真正難的是董承的處置,稍有不慎,便會被周圍虎視眈眈的諸侯們拿住把柄,打起清君側的旗號,政治上便會很被動。

    滿寵似乎看出了荀彧的為難,他把其中的一份薄薄帛書又朝前推了推,動作盡可能地輕柔,似乎不太願意沾手:“這是專門錄下的車騎將軍供詞,是楊修親自執筆。在下以為,審董一案,非此人不足為荀令君您分憂。”

    這已經不能夠算是暗示了。荀彧意外地看了滿寵一眼:“看不出你們已經和解了,他不記恨你了?”

    “外舉不避仇。”滿寵簡單地回答。

    憑借楊彪之子的身份,楊修主審可以最大限度地消弭雒陽係的不滿。這確實是一個絕妙的安排。

    但荀彧知道,這背後的事情絕沒那麽簡單。楊家甘願與仇敵聯手,也要置董承於死地,這其中動機,可堪玩味。究竟楊家是為了重奪雒陽係主導地位,還是已經接受了現實,推出家中年輕才俊來示好於曹公,以保全家族。這些因果糾葛,需要細細揣摩,方能品出其中味道。

    荀彧驀然想起一個說法。當初楊彪入獄被滿寵嚴刑拷打之事,有風傳是董承在暗中舉發的緣故。想到這裏,荀彧盯著滿寵,似乎想從這個人的滿臉麻點中看出些許端倪。這時候荀彧才意識到,許都有許多條隱藏於案幾之下的湧流,並不流經尚書台這種高高在上的地方。

    “主審之人,陛下自會欽點。”荀彧不輕不重地點了一句。滿寵聽到“陛下”二字,好奇地問道:“聽說陛下對此事很憤怒?”荀彧點點頭,天子龍涎賜老臣,這破天荒的事還不知史書上會怎麽記錄。

    滿寵歪了歪頭,上下臼齒輕輕磨動了一下:“以陛下脾性,倒是少有的失態。”

    “這事也怪難為陛下的。”

    荀彧不願意就這個話題繼續討論下去,因為那勢必會牽扯出立場問題,讓他的矛盾感加劇。荀彧把寬大的袍袖舒展開來,舉臂在半空拂了兩下,表示自己要走了。許都衛這裏的空氣實在太陰冷了,隻跪了一陣子他便覺得骨頭裏都掛了霜。

    這時滿寵又請示了最後一個問題:“楊俊故意誘使我軍轉向汝南,他參與叛亂一事,無可置疑。當如何處置?”

    對了,還有這個人呢。荀彧沉思片刻:“暫時先不動他——許都昨夜的血,已經流的足夠多了。”

    “還請荀令君詳為示下。”滿寵似乎不太滿意這個答案。

    “他兒子楊平身死一事,我看不出在董承的計劃裏有任何用處。他如此安排,必然另有圖謀——伯寧,你早就知道答案,又何必問我?莫非許都衛以為,我之才器不堪為曹公效命麽?”

    這一句話聲音不大,卻重逾千斤,顯然荀彧對這個試探很不滿。滿寵連忙低下頭去,口稱不敢。這位尚書令平日裏溫潤如玉,偶爾露出崢嶸來,竟是青鋒直進,楯不能當。即便心誌堅定如滿寵,一瞬間也被這溫玉所化的鋒銳所刺穿。

    “這些供詞我會派人來取走,屆時自有廟堂殿議,伯寧你就安心整頓許都城就是。” 荀彧冷冷說完,整了整扭曲的綬帶,邁步離開。當走到門口時,荀彧忽然又想起來什麽,回頭問道:“張繡入城這件事,是你的主意,還是郭祭酒的設計?”

    “是賈詡賈大人。”滿寵念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麵部肌肉罕有地抖動了一下。荀彧不知道這是一種尊敬、畏懼還是兩者兼有。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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