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深處一

第五章 叢林之狐-第二節 蒼茫叢林(3/3)

    彭部軍官接著正步向司馬玲玲走去,敬禮致意,大聲說道:

    “緬甸聯邦第一特區,民族民主同盟軍中央警衛團副團長趙一山中校。”

    司馬玲玲正步向前,向中校答禮,大聲答道:

    “中華人民共和國援助緬甸聯邦‘918’工程第4勘測組副組長司馬玲玲專業技術中校。”

    相比在中緬交境上簡練的過境手續,這裏的禮節辭令更顯得隆重嚴肅,似乎是政府軍與邦軍雙方刻意做給對方看的。自上世紀80年代至90年代初以來,緬共分裂,緬北各少數民族武裝開始與聯邦政府和解,形成幾個特區及其政府,擁有一定的“自治權”,所以此番境況倒也不足為怪。

    布瑞用撣語向趙一山說了最後一句話後,帶著政府軍護送隊原路返回。庭車常聽得很清楚,一字不漏地刻在心裏。

    布瑞的意思是:我家曾是者寧庭家的族兵,這個中尉就是我們庭家的少爺。你也是雲南過來的儂人,請代我照顧好他。

    曆史總會有一些戲劇性的百年巧合,庭氏家族亦是如此:

    北宋年間,交趾王趁北宋南部邊疆鬆弛之機犯境強占廣源州,掠奪人口,榨取財物。廣源壯族土司儂智高在滇西南起義反抗,奪回廣南九州(滇桂粵一帶)。庭家於貴州青岩一帶起兵響應並南下據守滇桂交界關隘,交趾軍久攻不下。後儂智高稱帝,宋廷大將狄青、楊文廣率軍與交趾聯合攻儂軍,儂軍經數年與交趾、宋軍交戰,傷亡慘重,最終失敗。庭家遭朝廷屠殺,僅存五口,退到者寧落根。

    明代,倭寇侵擾閩淅,遠在滇桂一帶的壯族土司瓦氏夫人請命抗倭。者寧庭家受瓦氏之命率族兵入閩。壯族“狼兵”悍勇善戰,瓦氏夫人所部三戰三勝,連連大捷。庭家帶出族兵七百,回師時僅存三十,卻帶回了一千八百四十隻倭寇的左耳。

    清末,黑旗軍首領劉永福於廣西靖西招驀儂人,雲南的者寧庭家率部二千加入黑旗軍轉戰越南各地,抗擊法國侵略者。

    1944年(民國三十三年),中國國民黨重組緬甸遠征軍從雲南入緬作戰抗日。在緬北叢林攻占某日軍高地時,首攻部隊傷亡慘重,師參謀長火線命令敢死隊3連長:“庭氏兩兄弟一定要活著回來一個。”完全由壯族民團改編而成的兩個連正處於攻擊最前沿,工兵排長庭賢安當場被身為兄長的3連連長推下山坡,右腿重傷不能前行,之後該連除庭賢安以外全部戰死,滇西南庭姓土司家族嫡脈才免於絕後。

    1950年,解放大軍席卷滇桂,國民黨李彌部潰退至中緬邊境,準備逃入緬甸避難。黃埔軍校畢業的少校營長庭賢安堅決要求“誓與共匪死戰到底,以報黨國之恩”,李彌疑其欲起義,反派部隊圍攻。由庭氏家族子弟組成的警衛排遂綁住庭賢安,自行宣布起義,苦戰數日後中共滇邊縱部隊趕到解圍。庭賢安回到家鄉後逢人便說:“我不想離開中國,也沒想過要‘起義’,因為我是中國人,更是中國軍人!”這句話使他在文革時期被造反派徹底打殘。2001年,庭賢安彌留時囑咐長孫庭車常:“幫我到緬甸找找我的老弟兄,讓他們回家來。”

    今天,庭車常再次來到這片叢林。他已經無法考證哪片土地曾是祖伯及其庭家子弟流血的地方,他隻知道當年追隨庭氏浴血奮戰的族胞們已經在此繁衍生根。他們及其後代或許已不可能再回到中國,然而海外的多年顛簸流離、血淚屈辱卻沒能抹去在他們身上久久縈繞不去的故土餘魂。

    曆史和信仰都可以改變,龍脈血液卻永遠無法改變。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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