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暮雲

第二百九十九章 畫虎畫皮難畫骨(1/3)

    

    “夫人,寧州的鴻翎使來報訊,說皇甫大夫和神策軍,已經迎到普王與安西軍,前日駐於奉天城外梁山下,大夫正命奉天縣令,張羅著牛酒,送去勞軍。”

    宋若昭帶著桃葉走出院門時,馬車旁的何文哲向她簡略地傳達訊息。

    這個胡人漢子本是報平安的口氣,見夫人並沒什麽反應,亦不多言,又上了馬。

    何文哲入神策軍前,在長安已成家,後來又有過出征鹽州和靈州的經曆。他當然明白,尋常的軍旅人家,妻子得知丈夫在外的行蹤安好時,應該有怎樣的表現。

    無論這婦人性子是急是緩,都不會是夫人此刻的神色。

    但何文哲相信,主公主母是和睦恩愛的。何文哲來自長安城西市附近的胡人聚落,他從小就熟悉,一個胡人家庭中,女主人有著怎樣威嚴的地位。而宋若昭到了奉天城後,在何文哲看來,皇甫大夫的各種表現,都遠勝胡人中最為“懼內”的丈夫。

    確切地說,大夫對夫人,不是“懼”,而是疼愛、關切。夫人呢,當初大夫身陷涼州蕃營,自己的妹子遭了大難,她何等堅強,默默地將知情小郎玄武藏了起來,等待昭雪的時機,也並未去央求大夫出麵向聖主陳情。

    何文哲是外人,又心地質樸如赤子,他無意也不可能猜想皇甫夫婦之間真實的狀態。

    他雖看起來嚴肅自持,似乎比他實際年齡穩重老成得多,但經曆的匱乏令他的頭腦仍處於簡單的運轉中。他能理解至高至明日月,卻理解不了至親至疏夫妻。

    在他想來,夫人麵若冰霜,隻是因為,皇甫大夫北上去侍奉的,是普王。

    嗯,就是普王,這個何文哲也同樣不怎麽喜歡的,年輕的大人物。

    馬蹄嘚嘚,何文哲將車往奉天城一隅的回紇貨棧趕。

    若昭從車窗往外望去。

    她看到樹枝開始禿了,不過,倒也未立刻就現了窘迫的模樣。畢竟還有些半蜷不枯的身殘意堅的葉子,仿佛扒著懸崖勉力求生的人們,吊在椏杈上。

    曾經繁茂榮盛如祥雲般的大樹之冠,逃不掉盛極而衰的宿命。

    風中的朔氣已經具有刀刃般的威力了,這種季候的征兆,刺激著最為敏感的飛鳥,一個家族,又一個家族,劃過灰剌剌的天空,毫無留戀地南渡而去。

    留下來的隻有烏鴉。

    現在,參差林立的樹木,是它們彼此之間各憑本事割據的地盤了。

    盛夏和金秋的舊秩序終於被毀掉時,烏鴉就這樣迎來了它們可以叱吒風雲的空間。高貴的黃鵠,或者淵博的鴻雁,或者哪怕出自寒門的燕雀,統統仿佛天街踏盡公卿骨的隱喻。

    烏鴉,就是身披森森黑甲的戰卒,又是終將突破軍鎮限製的亡命之徒。

    葛撒力商團中的夥計,一個叫封三郎的唐人,被葛撒力留在奉天城回紇同鄉的貨棧中幫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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