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是一座島

第8章 野湖裏的露天浴(2/3)

    唐清沅撥開草叢,探頭望過去,水麵被風吹出綢緞般的褶皺。

    “是融化的雪水和雨水,幹淨,但冰冷!”肖恩站在遠處說,“你最好熱熱身再下去,如果腿抽筋,我可不會來救你。”

    唐清沅在黑暗中對他回眸一笑。那笑容從黑暗中濺出火花,灼痛人的眼睛。

    她脫掉外衣掛在灌木上,隻穿了背心、短褲,稍稍熱身後便歡呼一聲,縱身躍入湖中。星光下,她纖細健美的身形,如一尾靈活的魚,啪的一聲清脆入水聲,一擺尾便不見了。接著,肖恩聽見她的尖叫,歡快,但充滿了戰栗,甚至帶著牙齒相叩的碰撞聲。他知道,那是被冰冷的湖水激的。

    他想笑,可是風太大,將那個笑容吹得散碎在風中。是的,黑暗中,他的笑容真的散開了,身體微微晃了晃,如同一段受到信號幹擾的電視畫麵閃爍、扭曲了幾幀,才又穩下來。

    唐清沅入水的那一刻,整個世界一片清明。冷冽冰寒的水,像冬日的清晨一般,瞬間包裹住她的每寸肌膚。她沉潛了一會兒,迅速從水裏抬起頭,胸臆中有一種自由不羈的豪情在來回衝撞,如海嘯衝擊著礁石,仿佛要破殼而出。

    她忍不住興奮地大聲尖叫。露出水麵的肌膚,被夜風一吹,瞬息便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小疙瘩,連汗毛都在哀號。她迅速將肩膀沉下去,又在水裏來回遊了兩圈。

    夜間的水麵一片黝黑,但卻澄淨清澈,掬起來透明有光。

    莫名,她就想起了亞馬遜叢林那段生活。她和幾個法國學生和當地土著的孩子們,每天下午都把汗津津的身體泡進半清半渾的河水裏。

    那條河,流了上萬年,孕育了無數的生命,根本已經是生命本身。她在水裏如在母體中一般自在愜意,所有的煩惱、困倦、疲乏、焦慮……都隨水衝走。那是她生命中最放縱、最快樂、最返璞歸真的瞬間。那種原始的、隱秘的,來自肉體與大自然相互交融、彼此依存與安慰的親近感,讓她懂得生之可貴。

    唐清沅暢快地在水裏遊弋,讓冰冷的水將溫熱的肉體泡軟,再搓掉那些已經更替的皮屑與老化的細胞。這是活著的水,沒有遊泳池消毒液的味道,水裏有生命,與她的生命在這一刻共享這清淨甘甜的時光。

    肖恩遠遠注視著在水裏撒歡的唐清沅。即便被黑暗籠罩,他也能清楚地看到她臉上孩子般單純的喜悅。她的身體隱在水下,頭發蕩起來,漂浮在水麵,變成更深的一片黑影,似絨密的水草在恣意地舒展。仿佛就這樣在荒原的野池塘裏洗個澡,便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他想,她大概是他所見過的女人中,欲望最少的。她隻吃簡單的食物,不在臉上過分雕琢,衣服以舒適方便為主,行動簡潔、做事幹練投入,沉默、平和。

    無人島上的生活枯燥乏味,條件艱苦。可是她每日卻興致勃勃,甘之如飴。即便自己平日裏對她多有冷嘲熱諷,她也隻是大度地笑一笑,最多用中文小聲嘀咕一兩句,但並不讓人討厭,反覺得可愛。

    “冬天以前,你都可以來洗澡。”肖恩微笑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嗨,冬天我也敢來,我曾在零下二十度的哈爾濱冬泳過。”唐清沅在水裏大聲回應。

    “哈爾濱在哪兒?”肖恩問。

    “在中國北部,改天我翻地圖告訴你。”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胡亂聊起來,整個南太平洋上春天的信風當起了使者,來來回回,替他們傳送著信息,像學生時代隔了半個教室傳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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