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不知人事改（一）(1/2)

    借著春末熏人的暖風，所有消息都被攬入錦宮的大小角落裏，珠簾碰擊作響，仿佛是在敘說這個故事是怎樣的荒唐。

    溫蕪摩挲著荷色袖口，能隱約聽見宮人將昨夜的事渲染後四處宣揚。屏風上的身影漸漸顯了，她蹙起眉頭，來的是溫蕪的家生奴婢，桃夭。

    桃夭扶過溫蕪端坐在銅鏡前，溫蕪兀自描眉，梳著秀發，她的柔荑慢慢撫過一排排極盡富麗的花鈿，寶飾，釵環，蝙蝠、壽桃、靈芝的紋路在銅鏡邊緣的漆木規整地排列著。

    桃夭幾次想開口，都被溫蕪一個眼神唬住，然而她並非是能習慣靜默不言的人，幾番衡量還是開了口：“小姐可知道同咱們一起進宮的薑家小姐昨夜得著皇上寵幸了？她可真是好福氣！”

    溫蕪睨了她一眼，細細貼著花鈿，“不許背後議論主子。”

    桃夭噤了聲，自入宮前一月溫蕪落水後，她的性子就變得太多，先前她對於錦宮除了畏懼絲毫未有其他的感情，而直至入宮時，桃夭分明看見溫蕪眸子裏透露出難以形容的興奮。

    倒並不像是入宮，而像是重遊了故地。

    桃夭小心翼翼地掀起兩重暗棗色帷幄，輕聲道：“奴婢去傳膳。”溫蕪不顧她，胭脂用水勻開，在腮邊輕輕一抹，立時便潤得好似灼然而放的桃花，細潤如脂，粉光若膩。

    起初，孟皎附身於溫蕪時，她曾從銅鏡中細細端詳過這張臉，是難得的端麗冠絕之姿，不論是眉似新月，眸含秋水，都令孟皎有些措手不及。

    孟皎清醒地記得，她被滾滾濃煙嗆得難以呼吸，縮在衣櫥中害怕得瑟瑟發抖。她從未如此恐懼，哪怕是顧衡尚且是榮親王時，她手刃知悉所有秘密的側妃，鮮血汩汩，一直流淌到她腳邊，她也不過是閉著眼，深深吸一口氣，熟悉空氣中彌漫著的濃重血腥味，沒過多久，她依舊是高傲尊貴的榮王正妃。

    濃煙與灼灼烈火侵襲著每一個角落，孟皎隻覺得很倦，她不堪重負地側首，一滴清亮的淚落下，洇入在頰上，是溫熱的一點。

    仿佛墮入無邊的夢魘，她猶記得梨花紛揚落下如輕霜，他站在梨花樹下為她吹著塤，她倚著他溫暖的臂膀，他溫潤如玉的微笑恰到好處瓦解她閉合多年的心房。

    原來不過是一場虛空大夢。

    孟皎即便費勁力氣也睜不開雙目，她輕笑一聲：“阿衡……”她的聲音那樣細微，漸次低了下去。再醒來時已是附身在溫蕪身上，完好地躺在床榻上，一旁還有一位哭暈過去的婦人。

    從那時起，孟皎就知道，是上天佑她，縱然失子錐心痛，冷宮無名火，然而她終究有了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

    幾日的察言觀色，孟皎發現溫蕪是將軍府中一位不得寵的姨娘所生，府中隻有兩個女兒，另一個是正房夫人所出的溫芙。

    溫蕪自小與溫芙一處長大，與這位姐姐的感情也並不要好，溫蕪不論琴棋書畫或是詩詞歌賦皆不如這位姐姐，唯一勝過她的地方便是溫蕪的容貌在她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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