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大國

第36章 大國之文:小人得誌,斯文掃地? (3)(1/3)

    後來馬君武的詩——《哀沈陽》:“告急軍書夜半來,開場弦管又相催。”——其實也不算完全冤枉他。顯然,當時的人們和輿論並不像解放後人們那樣看張學良,“九一八”事變之後,聲討聲鋪天蓋地而來,各行各業的人們都在罵他賣國,罵他無恥。最有名的是馬君武的兩首仿李義山(李商隱,字義山)的《北齊》詩,其一:“趙四風流朱五狂,翩翩蝴蝶正當行。溫柔鄉是英雄塚,哪管東師入沈陽。”其二:“告急軍書夜半來,開場弦管又相催。沈陽已陷休回顧,更抱佳人舞幾回。”上海的報界還傳說,德國有報紙提議把本年度的諾貝爾和平獎授予張學良,獎勵他維護東亞以及世界和平的貢獻,極盡諷刺挖苦之能事。因此,那個武力決定一切的年代,擁有幾十萬大軍的張學良不得不在1933年下野出國,可見當時他的不得人心。

    後來的曆史書,把這個經曆也說成是蔣介石找來張學良,要他替自己頂罪,張學良出於義氣答應了。無疑荒唐透頂,既然當時人們並沒有像後來一樣認為丟失東北是蔣介石的過錯,蔣又何必要張來頂罪?實際上,後來之所以出現那麽多為張學良開脫的曆史解釋,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西安事變”。因為“西安事變”,張學良成了民族英雄,一白遮百醜,所以,他之前的所有作為,哪怕非常不堪的作為都有了借口,甚至有了正麵的意義。

    不僅如此,小張的功勞還澤及老張,張作霖也因此父借子貴,變得十分光鮮。大概有很長時間了,大陸出的幾乎所有有關張作霖的曆史傳記、小說、戲劇、影視作品,其形象都相當的高大,幾乎接近樣板戲三突出的標準。連他當“胡子”的曆史都變得非常具有正麵價值,人家的土匪是打家劫舍的買賣,他這個土匪則是仗義疏財、救人危難的俠義道。張作霖接受招安的時候,出賣朋友的事情沒有人提了,如果提的話也是對方不講道義,招安時,新民知府問他為什麽招安,他回答說為了升官發財。當然,這個話茬也不能提了,人家為土匪也好,做官兵也好,都是為了老百姓。辛亥革命時,對抗新軍,捕殺革命黨人的事,也不能提了。

    至於捕殺李大釗,後來基本上也沒有人提了,不信現在去問哪怕曆史係的學生,恐怕都不一定知道有過這麽一回事。最可笑的是,為了給張作霖臉上貼金,這些作品還不惜製造出一件又一件的張作霖如何對付日本人,反抗日本侵略的傳奇故事,傳得跟真的一樣。當然,張作霖是沒有簽多少賣國條約,但也沒有為中國挽回多少權益,而且在口頭上答應過日本人許多不該答應的東西(否則日本關東軍為什麽會在郭鬆齡反奉的關鍵時刻幫他),也正是因為他答應了又沒有完全踐約才被關東軍炸死。張氏父子在東北的統治,就是在諸多軍閥中其實隻能算中等偏上,雖然搞了一些建設,但留下來的像樣的東西不多,最宏偉的建築大概要算大帥府和將軍林(張作霖的墓地),比起山西的閻錫山,廣西的李宗仁、白崇禧,雲南的龍雲都還差點意思。更要命的是,他們父子在關外幾乎一點好印象都沒有留下,留下的隻有戰亂、破壞和由此造成的哀鴻遍野。

    顯然,我們現在的曆史敘述和文藝作品對這對父子的頌揚,已經大大超出了他們本來應該有的地位,在他們身上添加了太多的神話,這父子倆,已經完全被罩在閃亮的光環裏。固然,對於影視作品為代表的文藝創作而言,張氏父子的經曆如此具有傳奇色彩,的確提供了很多的“說事兒”的空間,但一味地美化也實在不正常。譽美自己所喜愛的人,是人的天性,隻是這種天性不好濫用在曆史評價上。否則,我們的曆史學家就變成了護犢子的家庭婦女,追星的少男少女。誰都知道,這種家庭婦女加追星少年式的曆史書寫,對所有想要了解曆史真相的人來說都是毒藥。最後要說的是,雖然我們這邊對張學良深情款款,讚美有加,但晚年的張學良卻並不買賬,寧肯客死在萬裏之遙的他鄉,也不肯葉落歸根,回到自己的父母之鄉。大概其中最大的障礙也是令張學良最擔心的,恰是這種鋪天蓋地的不虞之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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