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這個職業

第三百七十八章(1/3)

    長安道上枯骨,願坐明堂上,不沾風與雪。她知從來追之往事易,一笑置之,付之東流,她卻難如此,曆之念之,她並非看透種種。簷下宮燈不知明滅幾回,十年故事,萬般困頓,盡然湮散。

    她複拜方起,蓮步輕移,是以近上幾步,然分寸拿捏偏於這幾步間,非親非疏,不逾矩而有度。她自小寄居叔父府內,早曉人情冷暖,然正是這如履薄冰令她早知世故人情。

    “家國之事,匹夫尚有責。況父親有職在身,何須馬革裹屍還,便是義不容辭。”她堪堪而言,既為人臣,固然如此,可於她而言,卻不盡然。“然自父親逝,妾與母親之時日卻……”她自知話有不妥處,卻欲直言,唯這一次。“況妾還有幼弟。如若妾是個男兒,想來母親不必辛勞,一切不至如此。”

    兵戈之事,難有回轉餘地,她從未盼過父親是歸人,好似一切全然天定了。顛倒數春秋,憾事未休,便隻恨自己並非男兒,尚難護親近之人周全。旁人無錯,是自己枉顧。這份不甘,或無人可言,自問誰人如她。“妾失言,萬望太後見諒。”她垂首做禮,仍是她獨有的模樣。

    我聽了她數言,略頓一頓,便輕聲笑道:“那不是該的?倘若你把我這幹娘之名拱手旁人,那今日我便早扒了你極漂亮的一層皮下來。”

    這卻實實在在是玩笑話。我眼前的,是點著一簇綿密熱忱的燭來照我黯淡眼眸的姑娘;能向素昧平生之輩笑靨相迎的沈南顰,又怎麽忍心讓她受了半分委屈冷落?該讓她被星河燦爛的輝色點映,讓裙裳上黼黻去襯她的眼;最好能以我微薄的想望為盾,替她驅趕那些風月局中的富貴與汙穢;更好是有光陰流轉的巫符一張,讓我與她再毫無牽掛地重逢在初遇的年紀。

    隻是這樣的想望太癡嗔,又太荒唐。我們的情誼一如往昔,可我們再不可能是從前的我們。那個在亭旁拔草的小姑娘,同那個與世無爭到懦弱的小姑娘,她們都不再是從前的她們了。

    我由著她牽住我的手,不久,我便也回握住她纖細的腕,袖中落下光滑翠綠的玉鐲一隻,與我腕上的一隻相撞,正是並蒂雙生。翠色幾乎要交纏在一起,不分彼此。父親從前給我這對玉鐲,那時他望著我,容我看清了他皸裂的皺紋。“顰娘,平安、順遂、完滿,此為玉鐲之緣。”

    於是我也這樣告訴程有容:

    “平安,順遂,完滿。”

    “有容,你與正兒定如是。”

    我替她戴好,再親昵地去捉她指尖,微挲,仿佛這樣以後,父親曾為我祈願過的,我曾虔誠地為璿璣璿珠祈願過的,亦會降臨到她身旁,護佑我們走完楊宮中漫長的一生。我不信天命,此時卻又迷信得很,甚至連我自己都琢磨不透我的神思了。但我隻曉得,我願她和她的孩兒平安,願她能得所求,能得所愛。

    這樣便極好。

    我又殷殷切切地將她一雙柔夷握了許多時候,不言語,隻又將繈褓中的正兒瞧了瞧。我雖私心以為他與他娘親的風韻相差甚遠,可我曉得,他也將是極聰慧有為的好男兒。

    “改日我將璿璣璿珠一並帶來給你瞧瞧,你且先休養身子,身邊伺候也要格外仔細著。”半晌,我才又開口,含笑,“可要聽話。”

    我陷入沉思,指甲有一搭沒一搭地輕叩桌沿,我抬眸撞上權知恩的眼,將我心中所想告知於她。此刻出了許多線索,我心中隱隱有些大膽的定論。凡事都有個切口,我向跪在地上的宮女發問。

    “本嬪記得你說私房錢都給了甄燦,怎麽又冒出來這樣多的銀兩首飾。”權知恩不是苛待奴婢的,年節將至賞賜也多,但再多也不過爾爾。我盯著賈槐要看她神色背後。

    “許是奴婢記錯了,奴婢一心隻想著阿燦得罪了誰,大約沒有將所有私房借給她。”她依舊低著頭,雙肩起伏,微微顫抖。

    我將目光收回。將證物再看了一遍。一隻香囊,一本話本子,不見的燭台,一份奇怪的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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