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途(完整版)

01 孔縣怪現象(1)(2/5)

    但冷楓到任之後,李逸風主動讓出一○一辦公室,搬到一○二辦公室辦公。李逸風這麽做可不是謙讓,官場之上,書記對縣長沒有謙讓一說,而是李逸風聽從王車軍的建議,從西院搬到了東院。

    孔縣縣委坐落在縣城的中部,坐南朝北,麵積不小,整個大院圍成一個方正的長方形,一條主道由南向北從中間穿過,將大院分成東院和西院。

    縣委和政府在一處辦公,原本縣委在西院,政府在東院,但在王車軍說了一句話之後,李逸風不但立即從西院一○一辦公室搬到東院一○二辦公室,他還委婉地轉告冷楓,希望政府班子的辦公地點和縣委對換一下。

    王車軍的原話是什麽已經無從考證,但大意是:“太陽從東邊升起,最先照到東院。”表麵上是指以東方為尊,更深一層的含義是東風壓倒西風。或者說,東方紅,太陽升,太陽最先照耀的地方,官運最強。官場中人最在意細節,李逸風又是一個事事講究的人,他才不會讓西方壓倒東風的事情發生。

    縣委的建築全是平房,沒有一棟樓房,東院的辦公室從雙數排起,西院從單數排。縣委搬到東院辦公之後,一把手的辦公室是一○二,就讓李逸風渾身不自在,李逸風就想把辦公室的排號也全部對換過來,後來又是王車軍說了一句話,他才熄了心思。

    王車軍的原話隻有八個字:“好事成雙,好運成對。”

    一想到王車軍,關允心中就一陣無奈,他頭上京城大學的光環再耀眼,也抵不過王車軍有一個縣委副書記舅舅的背景。

    能讓縣委書記李逸風言聽計從的縣委第一紅人王車軍,既不是縣委哪位重量級領導,也不是前任的縣委領導,而隻是一個二十四歲出頭的年輕人,而且他還和關允是同事,同是縣委的通訊員。

    縣委領導不夠資格配秘書,但縣委書記和縣長不能事事自己動手,身邊需要一個跑腿跟班的人物,通訊員就是秘書的角色。一些大縣或縣級市,書記的通訊員都半遮半掩地直接稱為秘書,但孔縣是小縣,一直沿用通訊員的稱呼。

    縣委一共三名通訊員,關允是一個,王車軍是一個,還有一人是溫琳。三人都是去年畢業的大學生,畢業之時,起點相同,但一年之後,人生際遇大不相同。

    才想到王車軍,關允的腳步剛邁出政府的西院,一抬頭就看見王車軍迎麵走來。王車軍邁著副科級以上領導才有的四方步,頭發梳理得一絲不亂,上麵的摩絲油光可鑒,一隻蒼蠅試圖落在上麵,努力了幾次都滑到一邊。

    關允還沒有開口,王車軍就搶先露出慣常的譏笑表情,抬了抬金光閃閃的金絲眼鏡,細長的雙眼眯成一條縫,以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關允好幾眼,說道:“高才生,又向冷縣長匯報工作去了?”

    “高才生”三個字咬得很重,加深了嘲弄的意味。

    關允知道,王車軍看不起他。其實何止是看不起,簡直就是*裸的蔑視!

    誰讓他是整個孔縣唯一的京城大學的高才生,誰讓他這名當年轟動了全縣的高才生從京城大學畢業之後,不但沒有留在京城,反而灰溜溜地回到孔縣,並且在畢業一年之後,混得還不如畢業於職業技術學院的王車軍!

    王車軍完全有理由有資格經常拿“高才生”的光環朝關允的臉上抹黑。

    關允沒有示弱,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隻有領導才能稱得上是匯報工作,我們這些通訊員,頂多就是為領導端茶倒水,是服務員。”

    關允特意強調通訊員是服務員的身份,也是有意點醒王車軍,希望王車軍收斂幾分,別以為他現在深得李逸風信任,又有一個副書記的舅舅,就真當自己是一棵蔥。其實在縣委裏麵,不提副科就是不入流的等外人。

    “果然是京城大學的高才生,有見識,口才也好。不過話又說回來,同樣是服務,服務的對象不同,最後的結果也不同。”王車軍神秘地笑了一笑,他壓低了聲音,“小道消息,市委已經考慮要將冷縣長調離孔縣了。”

    關允可是吃驚不小,他才鼓足勇氣下定決心要將全部賭注押在冷楓身上,怎麽冷楓就要調離?消息真屬實的話,他豈不是一腳踩空,要摔一個大跟頭?

    難道他對冷楓背景之中隱藏的驚人的事實所做出的分析是錯誤的?怎麽會!根據他的綜合對比,冷楓的官運應該比李逸風更亨通才對!

    “真的?”關允緊張地問道,“你的消息可靠?”

    “你說呢?”王車軍諱莫如深地笑了笑,又用手攏了攏頭發,他站在一棵高大挺直的楊樹下麵,愈加襯托得他高大的身材自信挺拔。隻不過和高大身材不相符的是,他的眼光跳躍不定,而且左腳輕微地顫動,顯得整個人就不是那麽沉穩,有輕浮之態。

    王車軍是縣委之中為數不多的高人之一,高人一說,不僅因為他是縣委書記跟前的紅人和縣委副書記的外甥,還在於他確實長得人高馬大,身高超過一米八,不管走到哪裏都是鶴立雞群。

    縣委就有一個順口溜說道:“孔縣兩大怪,京大的高材不成材,技院的高人成大材。”京城的高材指的是關允,而技院的高人當然是說王車軍。

    真要算起來,雖然關允和王車軍都是去年畢業的大學生,但實際上關允一畢業就分配到縣委辦秘書科,比王車軍早到縣委半年。王車軍畢業後先分配到鄉鎮,在鄉鎮上了半年班才來到縣委辦秘書科,而且還是以借調的名義,現在他的人事關係還在下麵的鄉鎮。

    應該說,不管從學曆還是論資排輩上,王車軍都比關允差了一大截,但偏偏在官場上有一句話是說:年齡是個寶,能力很重要,學曆不可少,背景最可靠。

    關允和王車軍年紀相仿,能力超他一等,學曆耀眼很多,唯獨沒有後台關係。所以孔縣的怪現象還可以加上一條——紅人是借調——連人事關係都還沒有正式調入縣委的王車軍,隻憑一個借調的身份,就成了孔縣縣委第一紅人,而且有望在下一步搶在關允之前提升副科,正式邁入官場的第一道大門。

    副科是個門檻,提了副科,在官場就相當於入流了,不再是等外。

    關允並不忌妒王車軍的耀眼,卻心中不服,他不信以他孔縣唯一一名京城大學畢業生的身份,不能在縣委站穩腳跟並且打開局麵。

    王車軍很滿意關允的吃驚,他對自己始終能壓關允一頭十分開心,不是誰都能有機會騎在京城大學高才生的頭上耀武揚威。打敗一個比自己更有實力的人,比打敗一個弱小的對手要有快感多了。

    “我還有兩個消息要宣布……”王車軍上前一步,故作親密地拍了拍關允的肩膀,“別怪我沒有提前告訴你,關允,聽說冷縣長一走,縣裏新提的兩個副科人選,就會正式公布。”

    別得意得太早了

    從王車軍揚揚得意的神態中不難得出結論,他的縣委副書記舅舅沒少在背後給他出力,兩個副科人選,他肯定是鐵板釘釘要拿到一個名額了。

    關允心中很不是滋味,雖然是幾乎可以預見的結果,但親耳聽到王車軍說出口,還是難受。難道他學曆比王車軍硬,能力比王車軍強,就因為沒有一個副書記舅舅,就永遠被王車軍壓上一頭,永遠走在王車軍的陰影之下?

    王車軍好像還很照顧關允的情緒,歎氣說道:“我向舅舅提了你,說是多少也要照顧一下京大的高才生,再說,同年的三個通訊員,我們的關係又最好,舅舅說他會向李書記提一提……關允,我隻能幫你這麽多,成不成,反正我也盡心了。”

    關允假裝很感激地和王車軍握了握手:“謝謝車軍。”

    “客氣什麽,又不是外人。”王車軍親熱地抱了抱關允的肩膀,小聲說道,“還有一個消息,李書記的千金從省城過來,要到孔縣過暑假,李書記特意交代讓我去接一下。先不和你說了,車快到了,我可不能誤了正事,回見。”

    王車軍一轉身就急匆匆跑了。剛才和關允說話時他氣定神閑,似乎並無急事,現在一說有事就飛奔而去,前後反差之大,讓人暗暗佩服他在縣委才半年時間,就已經練就了一身收放自如的本事。

    背後有高人指點就是不一樣,關允盯著王車軍的背影看了半天,才收回目光。雖然他背後也有高人指點,但和王車軍的縣委副書記舅舅這個高人相比,他的高人就上不了台麵。

    關允很清楚王車軍在他麵前一番表演的深意,既是炫耀又是拉攏,總之是得了便宜又賣乖的勝利者姿態。而王車軍刻意強調要去接李書記的寶貝女兒,更是為了顯示他和李書記之間非同一般的親密關係。

    領導讓誰去辦個人私事,誰就是領導的親信。這麽說,王車軍已經百分之百獲得了李逸風的信任?

    比起對李逸風女兒的關注,關允的心思更在意冷楓是否真會調離孔縣的傳聞……冷楓比李逸風晚來孔縣兩年,到孔縣任上才一年,如果現在調走,不是好事。而且誰都能看得出來他是被排擠走的,對他的形象和今後的升遷極其不利。

    關允一邊想,一邊回到了秘書科。

    縣委辦秘書科位於東院,緊鄰縣委辦,距離縣委書記李逸風的辦公室隻隔了一個房間,距離縣長冷楓位於西院的辦公室卻有上百米的距離。關允緊鄰書記辦公而服務縣長,從位置上來講就非常尷尬,相比之下,王車軍和溫琳就方便了許多,顯然,也是有人故意為之,就是讓他難堪。

    本來在縣委從西院搬到東院時,冷楓就有意將秘書科一分為二——服務於縣委領導的通訊員還留在秘書科辦公,而服務政府班子領導的通訊員搬到政府辦名下辦公。

    一開始,李逸風沒有什麽反對意見,後來不知聽了誰的建議,說是通訊員服務的都是縣委常委,不應該劃分為服務縣委還是政府班子,再者,縣長不也是縣委副書記?

    這麽說也不無道理,通訊員服務各個縣委領導時,是按常委劃分,不是按縣委和縣政府領導劃分。比如王車軍服務的是以縣委書記李逸風為首的三名常委,關允服務的是以為縣長冷楓為首的四名常委,溫琳服務的是以副書記李永昌為首的六名常委。

    有人這麽一提議,李逸風就沒有在通訊員分家的事情上點頭,冷楓見一把手沒同意放人,也就沒再提及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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