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老時光

嘟柿的記號(1/3)

    在北大荒,有一度我對嘟柿非常感興趣。原因在於沒來北大荒之前,曾經看過林予的長篇小說《雁飛塞北》和林青的散文集《冰淩花》,兩本書寫的都是北大荒,都寫到了嘟柿。來到北大荒的第一年春節,在老鄉家過年,他拿出一罐子酒讓我喝,告訴我是他自己用嘟柿釀的酒。又提到了嘟柿,讓我格外興奮,一仰脖,喝盡滿滿一大盅。這種酒度數不高,微微發甜,帶一點兒酸頭兒,和葡萄酒比,是另一種說不出的味兒,覺得應該是屬於北大荒的味兒。

    這樣兩個原因,讓我對嘟柿這種從未見過的野果子充滿想象。都說家花沒有野花香,其實,家果也沒有野果味道好。在北京,常見的是蘋果、鴨梨、葡萄之類的果子;到北大荒,常見的是沙果、蘋果和凍酸梨;在荒原上,也見過野草莓和野葡萄(我們稱之為“黑珍珠”);隻是從未見過嘟柿。在想象力的作用下,常見的水果,自然沒有未曾見過的野果那樣有誘惑力,便覺得嘟柿應該屬於北大荒最富有代表性的果子了吧?

    非常好笑,起初因為嘟柿中有個柿字,望文生義,我以為嘟柿和北京見過的柿子一樣,是黃色的。老鄉告訴我,嘟柿是黑紫色的,吃著並不好吃,一般都是用來釀酒;還告訴我這種野果長在山地和老林子裏。我所在的生產隊在平原,是很難見到嘟柿的。這讓我很有些遺憾,老鄉看出我的心情,安慰我說什麽時候到完達山伐木,我帶你去找嘟柿,那裏的嘟柿多得很。可是,一連兩年都沒去完達山伐木,嘟柿隻在遙遠的夢中,一直躺在林予的小說和林青的散文裏睡大覺。

    一直到1971年,我被借調到兵團師部宣傳隊編寫節目,秋天,宣傳隊被拉到完達山下的一個連隊體驗生活,嘟柿,一下子又活蹦亂跳地出現在我的麵前,仿佛伸手可摘。

    有一天,吃飯的時候,我說起嘟柿,問宣傳隊裏的人誰見過。大家都搖頭,隊上吹小號的一個北京知青對我說:“我見過,那玩意兒在完達山裏多的是,不稀罕。”

    我和他不熟,我們倆人前後腳進的宣傳隊,彼此認識不久。他比我小兩歲,67屆老高一,從小在少年宮學吹小號,有童子功。我知道,他就是從這個連隊出來的,常到完達山伐木、打獵、采蘑菇,自然對這裏很熟悉,便對他說:“哪天你帶我去找找嘟柿怎樣?我還從來沒見過這玩意兒呢。”

    他一揚手說:“那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宣傳隊有規定,不許大家私自進山,怕出危險,山上常有黑熊(當地人管熊叫作黑瞎子)出沒。休息天,吃過午飯,我悄悄地溜出隊裏,讓他帶我進山。宣傳隊來到這裏以後,進過幾次完達山采風,都是大家一起,有人帶隊,說說笑笑的,沒覺得什麽。這一次,就我們兩個人,雖說正是秋天樹木色彩最五彩斑斕的時候,但越往裏麵走,越覺得完達山好大,林深草密,山風呼呼刮得林濤如嘯,好風景讓位給了擔心。待會兒還能找著原路走回去嗎?在北大荒的老林子裏迷路,是常有的事,當地人稱作是“鬼打牆”,就是轉暈了也走不出這一片老林子了。那將是非常可怕的事情。要是到了晚上,還走不出來,月黑風高,再碰上黑瞎子,可就更可怕了。即使沒出什麽危險,讓大家打著手電筒,舉著馬燈,進山來滿世界找,這個醜也出大發了。

    我忍不住,將這擔心對小號手說了。他一擺手,對我說:“你跟著我就踏踏實實把心放進肚子裏,我在這一片老林子裏走的次數多了,敢跟你吹這個牛吧——腳麵水,平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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