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虛記

第三十回 夢清遊(1/5)

    德蘅哭了一會兒,瞧見了旁邊跪著的徵端,忍不住斥責道,“你這陣子跑到哪裏去了,太太好生惦記著你,你怎麽才回來。”

    徵端雙目含淚,“是我不孝,氣死了太太。”德雅慌忙捂住他的嘴,低喝道,“這樣的話,提也不要提半句。”德蘅心也軟了,說道,“你且好生守著靈,聽你姐夫說,如今大弟被派去和洋人談判了,老四還在毛子國,老五又不爭氣,這會子人都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你這會子更要打疊起精神來。”徵端倒是聽她的話,點了點頭。德蘅紅著眼,又問德雅太太去世的經過,德雅瞥了徵端一眼,隻含糊道,“太太這些時日心緒不好,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德蘅又垂下淚來,懊惱道,“都怪我的身子,沒法常來陪太太,如今也陪不上了。”

    德雅忙道,“你才生了寶哥兒,快別哭了。”去年德蘅生孩子的時候很是吃了些苦頭的,這半年裏多是在養病,德雅哪能不心疼她的,又說道,“你和六哥都是這樣,動輒往自己身上攬,和你們有什麽關係?這幾個月爸爸對太太已經冷淡多時。”德蘅疑惑道,“為何?”德雅瞥了徵端一眼,見他雖垂著頭,卻故意說給他聽,“大姊還記得年前爸爸叫太太回來管家嗎,那時候爸爸已經動了心思,大概是想要坐到那裏去的。”她伸指點了點東邊,德蘅循望去,東邊正是紫禁城的方向,角樓高聳、雕甍插天,可見帝闕的威嚴氣象。

    “二夫人雖然能幹,卻非正房,日後爸爸真要做九五至尊了,斷沒有讓小老婆管家的道理,這也是請太太回來的真正緣由,”德雅低聲娓娓道,“可是太太卻和爸爸不是一條心,六哥訂婚那日,陳太太也來了,說要恭喜咱們太太,日後要做皇後娘娘了。陳家那個是多麽精明的人,話豈是隨便亂說的,必是陳寬培授意來探虛實的。可太太當著眾人的麵,卻連說了幾個‘不敢當’。這話便大大的不妥了。”

    德蘅聽到這裏,全然明白過來,大是不以為然,為大太太辯護道,“太太讀書少,哪裏懂得官場上的魍魎心腸,一時不慎也是有的,卻不算什麽大的罪過。”德雅歎氣道,“咱們三個都是太太養大的,哪有不惦記著太太的好處的。可有些事從別人嘴裏傳出去,便不是這個意思了。總之這事爸爸發了很大脾氣,縱然不是當著太太發作的,隻怕太太心裏也清楚。再後來,因為大哥回來的緣故,二媽又避了出去,爸爸是叫二媽服侍慣了的,他嘴上不提,心裏也是怨著太太容不得人。”

    “這是什麽道理,”德蘅不忿道,“太太在外麵住著,便不說什麽,換了那個出去住,就便怨上太太了?”

    德雅這些話都是故意說給徵端聽的,見他仍然不言語,便說道,“大姊,你別和我抬杠了,還是勸勸六哥要緊。這會兒正是要小心的時候,萬萬不能說出悖逆的話來。”德蘅深以為然,轉頭對徵端道,“六弟,你聽到沒有。”徵端不由抬頭瞧了瞧太太的棺邊擺放著一對紫檀雲龍紋的頂箱大櫃,足有一丈多高,更有一種迫人之感,他心思沉重地點點頭,“我知道了。”德蘅身子弱,在靈堂待不得太久,德雅便扶了她去後頭休息。等她們姐倆出去了,徵端便喚了徐遠生進來,壓低了聲音吩咐道,“去,帶一隊人馬到訥勒赫的莊子上去,把人都拿了。”

    徐遠生頗是猶疑,昨夜的事他是看到了經過的,且不說徵端那一槍打中了宋紹文會惹出多大麻煩,便是把身懷有孕的三奶奶帶回來,也是不好處置的事,他委婉勸道,“三少,尋到了人,把人安置到哪裏去?這節骨眼上,是不是不要節外生枝?”

    “先把莊子圍起來,”徵端卻很決絕,“隻要尋到了人,就把人帶回來,這樁事我還是做得了主的。”徐遠生雖然不大情願,但總不敢違背六少的鈞令,隻能應了聲是。

    方慰亭是極重傳統的人,將大太太的喪事更看得重,事事務必以風光為上。大太太過世,家裏便無人可主事,幾個姨太太瞧著大少如今得勢了,便一起去請二夫人出來理事。二夫人自然要退讓再三,還是方慰亭點了頭,最伶俐的九姨太忙道,“妾和大奶奶一同去請二夫人。”

    二夫人八麵玲瓏,向來誰也不得罪,接人待物更遠在大太太之上。大太太在時,她退居養病,避其鋒芒。如今大太太走了,她不計前嫌,務必讓太太風光大葬,不管外頭的人知不知內情,誰不稱她一聲賢惠,便連方慰亭事事挑剔,也從不說她半個不字。

    到了第三天,方慰亭親自到靈堂裏點了柱香,回頭一見徵端也在,便黑著臉嗬斥道,“混賬東西,好大的膽子,你竟敢派人去圍皇莊?”此言一出,眾人都驚得呆了。二夫人忙道,“老爺這是哪裏得的消息,六少甚有孝心,這兩日一直在靈堂守著,寸步不離。”

    “混蛋加三級,”方慰亭用手指著徵端道,“你問問這孽障做的好事,陸軍部的人是不是你派出去的?你好大的膽子,納勒赫是什麽人,正杆子的皇親國戚,你哪裏來的膽子,竟派人去圍他的莊子?”

    德蘅聞訊趕來,忙道,“這其中定有誤會,六弟,你趕緊跟爸爸解釋解釋。”二夫人苦勸道,“老爺是聽誰傳的訛,六少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大少從旁亦是焦急道,“六弟,宮裏的老娘娘氣不過,也打發人來問,說咱們答應的優待條件還作不作數了,要是明日見了報,必然又是一場軒然大波。”

    “你們知道什麽,他膽子之大,不是一兩日了,”方慰亭氣到極點,斜睨著眼望著他,說道,“他還有什麽不敢做的?過年前後,京裏一間當鋪燒了,接連燒了好幾家鋪子,前陣子叫那掌櫃告發,這等好事竟也是他的手筆,老大,你說是不是有這麽回事?”

    大少麵色微有些尷尬,想不到私下對方慰亭說的事竟被當眾抖落出來,然而到了這時候也不得不說了,便隻得硬著頭皮對道,“我也是想私下尋六弟問問的,想必有什麽隱情,該不是坊間傳說的這樣。”說著他轉過身去,一臉誠摯地看向徵端,“六弟,這都是自己家裏人,有什麽為難之處,就和爸爸說清楚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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