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吳歌(全兩冊)

第二十六回 香漪紅露(1/5)

    第二十六回 香漪紅露

    除夕是夜,羊獻容換了一身新的碧彩赤金衽褸,通身不飾點翠,唯有發上簪了一枝墨青色的五方菊,斜倚在一個青白鬥花的斑絲薄錦隱囊上,手中解著一段絲絡。紅杏輕輕地走進殿來,將殿角的半山蓮座的鏤空熏爐裏添了些新的香料,須臾間一股清甜的暖香便氤氳而出,殿中更顯幽謐。

    羊獻容倦聲道:“這添的是什麽香?”

    紅杏趕忙磕頭道:“回稟娘娘,奴婢鬥膽添了些新貢的花子香,不知娘娘是否中意。”

    羊獻容放下絲絡,抬眼瞧了她一瞬,道:“這麽冷清的地方,添這樣喜慶的香,反倒顯得不適宜了。”

    紅杏咬了咬唇,不敢接話。曼羅卻笑道:“太後娘娘富貴榮華,受得起這樣的喜慶。”

    紅杏聽她言語放肆,忍不住向她微微瞥了一眼,卻見這新入宮的宮女不知為何竟這樣得羊獻容寵愛。羊獻容聽了也隻是微微一笑:“傻丫頭。”

    曼羅不服氣道:“難道我說得不對嗎?”紅杏忍不住插話:“在太後娘娘麵前,不要我呀我的,要說奴婢。”

    曼羅一瞪眼,還想反駁幾句。羊獻容笑道:“罷了罷了,曼羅剛入宮,還不太懂規矩,紅杏你慢慢教她吧。”

    紅杏稱了是,退在一旁不語。曼羅卻一噘嘴,竟是扭著身子自行退下了。

    羊獻容忽然問道:“皇帝今日來問安過嗎?”

    紅杏輕輕搖頭:“陛下近日事忙,說是沒有空過來向娘娘問安,想來過幾日就會來的。”

    “今日是除夕,能有什麽大事?”羊獻容輕嗤了一聲,“自古有奉嫡母、庶母為太後的,卻沒有皇嫂做太後的道理。皇帝不想來見我,也是正常。”

    今上登基已有數月,卻遲遲不肯來慈孝殿拜見,心中自是不願意認羊獻容這個太後了。何止是皇帝如此,便是新入宮的王皇後也是一次沒來過慈孝殿拜見。紅杏想了想從前平陽郡主巴結的樣子,也替羊獻容覺得心寒,口中卻勸慰道:“娘娘不必憂慮,您是先帝迎入昭陽殿的正宮娘娘,您的太後之位是穩穩妥妥的。”

    羊獻容似笑非笑,隻瞧著那絲絲縷縷的香煙出神。過了半晌方才問道:“鄴城那邊有信來嗎?”

    紅杏低聲道:“今日鄴城太守馮嵩剛送過信來,成都王還是幽禁在大牢裏,每日除了要些紙墨寫寫字,並沒有什麽動靜。”

    “那東海王呢?”

    “東海王得了娘娘的吩咐,正在嚴密監視長沙王,若沒有娘娘的懿旨,無事不敢回京的。”紅杏抿嘴笑道,“所以說娘娘盡管高枕無憂,這幾位王爺個個都安生著呢,哪敢輕舉妄動的。”

    “馮嵩是父親昔日用過的舊人,我是信得過的,”羊獻容眯著眼,倦聲道,“吩咐他,鄴城那邊連隻蒼蠅也不要放回來。既然成都王這樣閑適,便和阿琇一樣,吃用都不用短了他們的,讓他們安心在裏麵待著就好。”

    “成都王和清河公主都是司徒王大人親自定了大逆之罪,昭告天下了,娘娘為何拖著不處決他們?”紅杏遲疑道,“奴婢鬥膽猜想,陛下這麽久都不來拜見娘娘,說不定也是司徒大人的意思。”

    “愈是有人要他們死,我就愈不能讓他們死。隻要他們活著一天,就遲早會有人認我這個太後。”羊獻容冷聲道,“至於王衍,別看他現在得意得很,若把他的事抖出來,誅他十族是逃不掉的,咱們怕他什麽。”

    紅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見羊獻容有些倦乏地揉了揉太陽穴,忙躬身過去替她輕輕鬆肩,一邊道:“娘娘實在聖明。”

    “你遣人去太極殿,適時地給皇帝遞個話,就說東海王還借故滯留在鄴城,”羊獻容閉著眼道,“也別讓皇帝閑著,省得總盯著咱們。”

    紅杏似懂非懂地眨眼問道:“娘娘,您這又是為何?東海王現在可是一心一意都聽從娘娘的,何必再讓皇上猜忌他。”

    羊獻容在軟榻上靠了靠,又拿起那絲絡,十指靈巧地將一縷梅染絛子係了起來,一邊淡笑道:“坐在這個位置上,就和解這絲絡是一個道理,既不能理得太清,又不能一團亂麻,總得讓他們都互相牽製起來,我才能真正透口氣。總之是要恰到好處才適用的。”

    紅杏伏在地上聽得極認真,忍不住點了點頭。羊獻容忽然問道:“我父親還有消息嗎?”

    紅杏低頭道:“自從前次宮難,娘娘的母家都因為孫秀之事被株連了,國丈也一直沒有消息。”

    羊獻容歎了口氣,忽然伸手抬起紅杏的下巴,湊近了瞧了她一眼,隻見她不過數年光景,竟長大了不少,瓊鼻美目,膚如白玉一般。羊獻容忽然心念一動,放開了她,淡淡道:“紅杏,我送你去個富貴的去處,你瞧著如何?”

    紅杏大是緊張,跪在地上道:“娘娘……”

    羊獻容瞬時便定了心意,沉吟道:“白袖是他們送到阿琇身邊的,這顆棋子已經廢了,難怪他們急著把曼羅送進來。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也要回送一個人過去有個照應。紅杏,我身邊最信賴的便是你了,你可願意走這一趟?”

    紅杏聞言心中大驚,她生長宮中,隻知匈奴人著實可怖,哪裏願意去,聽到羊獻容的話,眼淚簌簌而下,哭泣道:“奴婢願意服侍娘娘。”

    “好孩子,”羊獻容歎了口氣,撫著她烏黑的發絲,輕聲道,“本宮又何嚐舍得你呢?隻是與匈奴人合作,本宮也有幾分擔心。你就去當本宮的眼目,替本宮盯得緊些。”

    夜裏飄起絮絮的飛雪,然而太極殿卻燒得熱熱的金絲炭,一室都是融融。如今時值國喪,宮內一概都用素色,便連熏爐上也都覆了一層水色的細緞。司馬熾正極為不悅地訓斥著一個內侍道:“東海王怎麽還沒有信來?”

    “鄴城那邊音訊全無,”那內侍誠惶誠恐地低下頭,顫聲道,“奴婢再派人去鄴城查問。”

    “怎麽會音訊全無?”司馬熾心中生了疑竇,眸色愈發深了幾分。站在一旁的司徒王衍輕咳了一聲,說道:“臣猜想,是不是東海王生了異心,他從前就和成都王來往過密,如果被成都王說服,可能會一起作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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