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吳歌(全兩冊)

第十回 幽有所思(1/5)

    第十回 幽有所思

    玉徽既然決定教授阿琇,便異常嚴格起來,每日裏除了定時讓太醫來為阿琇診病外,其他時間都在督促阿琇練琴。玉徽本就是個琴癡,日日除了琴之外,對萬事萬物皆一副不關心的樣子,唯有說起琴來便神采飛揚,滔滔不絕。而阿琇在習琴上頗有天賦,一點即通,冰雪靈透,再加上她也練得刻苦,儼然一副小琴癡的模樣。不過數月光景,已能有模有樣地彈下三五個短曲來。

    起初豆蔻還頗為擔心阿琇的傷勢,但瞧著阿琇的神色一日比一日好起來,心境似乎也好轉不少,不再似剛入府時鬱鬱寡歡的模樣,也暗暗為她高興。司馬穎暗地裏得知此事,心下也甚是欣慰,他救玉徽時,並不知她的來曆,權是一時興起,看不慣別人欺淩弱小,如今看到玉徽這樣悉心教授阿琇,心裏也覺得很是安慰。

    阿琇與玉徽日日相處,慢慢也熟悉了她的性子。玉徽外表冷情如冰,內心卻極是剛烈如火,這一日玉徽教阿琇彈奏《胡笳》,阿琇苦練了半日,皺眉道:“玉徽師父,這曲子看似容易,可彈起來卻甚難。”

    玉徽微笑道:“琴音通情理,《胡笳》是文姬流落匈奴所作,關懷身世,寂寥惆悵,你年紀尚幼,還不能體會其中情致。”

    阿琇與她相處日久,漸也敢與她玩笑:“師父說得這樣老成,可也比我大不了幾歲,如何就通其中情致了。”

    玉徽也不與她分辯,隻取過琴來,便彈奏《胡笳》的第一拍。

    其音如水滴石露、夜生苔衣,須臾靜室之中,竟有了月下泉林的感覺。阿琇聽得沉醉,隻覺玉徽的琴中,綿綿情意不覺。正此時,卻聽司馬穎在窗外笑道:“琴聲這樣幽曠別雅,一聽便不是阿琇所奏。”

    他話音未落,卻聽玉徽這邊錚然一聲,竟是斷了一根琴弦。阿琇初是啞然,可瞧了瞧略顯局促的玉徽麵上浮起了兩朵紅雲,又瞧了瞧玉樹臨風的十六叔,忽然間她好像明白了些什麽。阿琇心中覺得玉徽與十六叔真是一對璧人,可玉徽琴音如此坦白,十六叔卻如同茫然一般,絲毫不解其中風情。

    阿琇大是著急,隻覺得這兩人這樣下去,便再有三年也是捅不破這層窗紙。她便尋了個沒人的時候獨自對司馬穎說道:“十六叔,你若再這樣下去,可真真要耽擱了玉徽師父的大好年華。”

    司馬穎初時一怔,很快便明白了阿琇在說什麽,他卻沒什麽表情,隻平淡笑道:“你這小妮子。”

    阿琇大是驚詫:“十六叔,難道你真的聽不懂玉徽師父的琴音?”

    司馬穎略一沉吟,說道:“我與你玉徽師父並不合適。”

    “哪裏不合適?”阿琇還欲據理力爭,“玉徽師父美貌多才,更重要的是待十六叔情深意重,這樣好的女子,十六叔還要上哪裏去尋?”

    司馬穎搖了搖頭,說道:“如今賈氏之禍初平,天下方興,可埋憂患甚多,我身在刀刃火燭之上,並不想做家室之考慮,無辜牽連他人。”

    阿琇還想說些什麽,卻忽然聽到玉徽推門而入。阿琇和司馬穎都是一驚,並沒想到玉徽已在門外聽了多時。

    室中極靜,幾乎能聽到針尖落地之聲。

    玉徽目中含了淚,說道:“王爺和阿琇都不用說了,這些事玉徽心裏都明白。玉徽斷不會拖累王爺前程。在府上寄居三年,已是多有不便,如今該是我們分離之時了。”

    阿琇心中駭然,起身走到玉徽身前,握住她冰冷的雙手,後悔道:“玉徽師父,是阿琇錯了,阿琇不該和十六叔說這些話。你再生阿琇的氣,也不要離開這裏好不好。”

    玉徽輕輕抽出了手,麵上卻有一絲落寞:“阿琇,我教你彈琴,一來為報答這三年來在府上寄居之恩,二來卻也是與你有師徒緣分。我們雖然名為師徒,卻也情同姐妹一般。如今我還有其他事在身,不會在這裏繼續住下去了,今日就是分別之期。”

    阿琇急得快要哭出來了:“師父,你不要走,你在這裏就像自己家一樣。再說……再說你還未授完我彈琴。”

    玉徽搖了搖頭,輕聲道:“我如今已把指法音律都教授給你,也沒有什麽其他的可教了。往後你若想再有進益,都要靠自己的悟性與造化了。”

    阿琇瞧著她語聲堅定,心中更是惶恐,又拉著司馬穎求道:“十六叔……十六叔,你也不會舍得玉徽師父走的,你快留住她好嗎?”

    司馬穎輕輕“嗯”了一聲。

    玉徽見他如此,心中須臾間冷如鐵石一般,麵色已是蒼白,勉強向司馬穎翩然行禮,說道:“三年前,王爺相救之恩,玉徽沒齒不忘,就此別過了。”

    阿琇眼淚簌簌而下,拉著她的衣袖,泣道:“師父,你要去哪裏,我跟你一起去可好?”

    玉徽心下微軟,柔聲道:“世上無有不散的宴席,莫要做此小女兒狀。再說雖是分離在即,以後也許還有相見之期,何必這樣哭泣。這把綠綺我還有用處,今日我也要帶走了,我留下一把‘石泉’給你,勿要忘記練習。還有一句話送給你。”她頓了頓,輕聲道,“過剛易折,保全自身。”

    阿琇心下雖然萬分不舍,但聽她話語堅決,也不敢阻攔,隻能含淚再三叩首,卻見玉徽一襲白衣如舊,隻抱了琴出了府去,竟是極灑脫的一個人,翩翩地徑自去了。

    阿琇轉過頭去,含淚指責司馬穎:“十六叔,你明明心下也是舍不得玉徽師父的,你為何不留下她?”

    司馬穎歎了口氣,望著玉徽遠去的背影,那神色瞧不出什麽,好一會兒方才說道:“三年前,我在秦樓楚館中遇到她,那時她被幾個無賴子相辱,我遠遠瞧著她明明已是怒到極致,卻還斂容抱琴而立,一言惡語也不發。我當時心中敬重她人品高潔,便出手相救。她從未吐露過自己的身世,這樣好的琴藝如何會流落花巷,我從未問過。玉徽,她是背負著自己故事的人,該有她自己的軌跡去走,她若決意要離開,我們不該阻攔她。”

    自從趙王率兵誅殺了皇後賈氏全族,京城裏的風向就變了。趙王獨掌朝政,事事以己為先,儼然有當年賈氏專權的派頭。朝中眾臣不滿趙王的獨斷專行,在齊王的提議下,眾人紛紛請旨議儲。今上子息一脈甚是單薄,唯一的獨子早亡,太子之位已經空缺七八年。這個時候提議儲,隻有在先帝的諸子中選,這就明擺著是和趙王過不去。

    齊王是先帝之侄,他率先請求立儲,是撇清了自己的幹係。議儲的詔書一下,除了成都王司馬穎本就在京內,先帝在外藩的幾個兒子淮南王司馬允、豫章王司馬熾也紛紛入京,趙王頓時就焦頭爛額起來。

    孫秀給趙王出主意:“如今諸王入京,個個都如猛虎般,反不如成都王年輕些,而且原本就與王爺親近,可以為謀。”趙王聽了心思便活絡了幾分,轉身就去了成都王府。

    禦道以北不遠處,便是京城最大的一家客棧,上元居。豫章王司馬熾此次來京便住在二層最大的天字號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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