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衣巷(全二冊)

後記 山長水闊知何處

後記 山長水闊知何處 北宋晏殊有句詞:“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彩箋也好,尺素也罷,都是信紙,薄薄一頁,重不過分量。可真正重逾千金的,卻是這份山長水闊而念念不忘的情誼。這便是古人寄信的魅力,因為有了距離,便增了期待,等待過多少個朝暮,便添了許多離愁與欣喜。這份奇妙的美感今人很難體會了,如今一個電話、一條短信,便解決了所有的問題。更何況還有聊起來沒完沒了的微信,可以視頻、語音,哪裏還有什麽距離。於是今天甚至有許多戀愛都是在手機上談成的,不用期盼,隻用指尖一碰,就能找到要找的那個人。 在享受便捷的同時,我有時也在問自己,我們是否又失去了一些東西? 漢樂府裏有詩說: 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 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 長跪讀素書,書中竟何如。 上有加餐食,下有長相憶。 好曲折的一封信,不知何年何月從遠方來,還藏於魚腹之中。取信先要剖魚,飲罷用罷,如同完成了一次神聖的禱告,然後長跪讀素書。儀式感如此之強,信上卻隻區區兩行,然而萬語千言,也盡在其中了。 我每每讀到這裏,總不免想笑又想歎氣。有些人不喜歡等,因為等起來沒日沒夜,遙遙無期。可隻有等過的人才知道,在曆經千回百轉而不悔的等待中,可以窺見一份深靜的光明。仿佛你冥冥中便知道,它總會來到的,雖不知來臨之時,但“相似相續,非斷非常”,真乃是人生的實況。 於是我們這個時代最終失去的,是一份對等待之美的體驗。或者,還失去了更多的東西。 常有人談論美。美之為美,千百不同。有一種美,充滿了返本歸元的斷見,同時又感召著高尚入微的心情。當人的心高度靈活且通透的時候,能透過了功名利祿、浮華遍野,追求本真的時候,便開始能欣賞一種超曠出塵的美來。 無論什麽時代,人們都在問自己兩個問題,人為什麽而活?未來又該去往何處?一千六百年前的往事早已塵封,但這份追問並沒有斷絕。於是有興致動筆寫了這樣一個故事,將許多曆史的片段連珠成串,便有了再現世人麵前一副嶄新的麵貌。 有時候從微博上會接到一些陌生讀者的私信,探討故事裏人物命運可否會有其他改變?這種感覺奇妙,素不相識的人因為一個故事結緣。倘若一本小說,如能回答一個淺薄的問題,那我便足夠滿足。哪怕回答不了任何一個問題,故事裏的每一個人,我們都寧信他們真實活過,那也不辜負這本書印呈的意義。 《烏衣巷》說的僅僅是一段兒女情長的故事,夾雜了家國離恨。堂前燕子,年年飛過,故事裏的人在夢中尋覓的還是曾經的烏衣巷口。他們為了眼下活著,更為了未來活著。人的七情六欲,從心上過,從情字結。 紅樓夢裏有一副對子:“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傳統禮教總帶給人一種不安全感,於是這一生,總要越活越圓融,越活越隱匿,這樣才漸漸安全。但我總希望故事裏的人,要更加鮮活一些,至少帶給我們一些沉悶世事外的想象。 所以喜罷怒罷,笑罷哭罷,總要縱情縱性活一場,如此便不負此生。而故事最好的見證,莫過於烏衣巷裏的那棵桂花樹,無邊風月,都在它樹下上演。 故事寫到最後,不免陷入新的思索。有人度己,有人度人。可總也想不明白一個問題:什麽是人生真正的信仰?有人說,是不舍眾生,不住涅槃。 我想,等到眾生都無,涅槃真正來臨時,也許才是宿命最本真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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