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衣巷(全二冊)

第十章 雙銜鳳帶(1/5)

    第十章 雙銜鳳帶

    回到桓衝房中,桓玄嘴一扁,氣鼓鼓道:“二叔,她這樣不拿人命當回事,你怎不教訓她?”桓衝將娀英放置在床上,又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才說道:“若是再費工夫教訓她,這小胡姬便救不活了。”

    桓玄目光一閃,喜道:“她還有救?”

    桓衝點點頭:“取我的針盒來。”桓玄趕忙從桓衝的行囊中翻出一個牛皮的小盒,裏麵密密麻麻排著數十根金針,長短大小各異。桓衝取了幾根,細辨穴位,緩緩施針。桓玄略懂醫道,深知這金針可比普通銀針要難得多,金針最軟,稍不順手,便會彎折或是刺出血來,桓衝施針瞧起來不費吹灰之力,實際卻沒有數十寒暑的苦練斷不能如此揮灑自如。

    桓衝眼明手疾,施針極速,不多時娀英麵上、腕上都被紮了金針,他又讓桓玄燙了艾灸過來,在娀英背上要穴點艾,約莫過了片刻,隻聽娀英輕輕哼了一聲,口中吐出一口烏黑的血。

    “她醒了?”桓玄喜道。桓衝卻搖頭:“哪有這麽快,這鉤吻是劇毒之物,所幸她服用的劑量不大,又是用熱茶水衝服,這才中毒不深。我隻是替她拔出了體表之毒,勉強保住了性命,但腠理之毒卻還要每日用一貼膏藥,慢慢調理,要十餘日方能解毒。”桓玄見他神乎其技妙手回春,忙道:“二叔,能否教授侄兒醫道,侄兒也想學。”

    桓衝點頭道:“好,懸壺濟世的本事學的人越多越好。隻可惜現在的人,害人的多,救人的少。你有心要學,我便教你。”桓玄喜極,忙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頭。桓衝性子灑脫,也不拘一格,便由著娀英中毒講起,細細地給桓玄講了解毒用藥的寒熱正邪、君臣佐使之法,他頓了頓,又道:“桓喬不通藥理,這金花又叫鉤吻,最是劇毒不過,若是下在酒中,毒性會加倍促發,嗬嗬,那就是神仙也救不回了。”桓玄聽得不寒而栗,喃喃道:“父親為何要把這樣的毒物給她?”

    “你父親這個人啊,”桓衝若有所思地搖搖頭說道,“從小他就喜讀兵書,我卻沉迷醫道,我們倆道不同。我是不懂他的,榮華富貴都有了,還有什麽不知足呢?也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這樣害人的東西,還傳給孫女。兒孫自有兒孫福,可不要把兒孫的福氣都折光了。”桓玄似懂非懂點點頭,說道:“二叔,我也讚同你。這世上多點濟世救人之人,少點害人的人便好了。”

    桓衝慈愛地望了他一眼,摸了摸他的腦袋:“嘿,你這小子倒是和你父親很不一樣。”他頓了頓,又道:“明日你就要去長安了,東西都收拾好了吧?”桓玄神情黯淡下來,他低著頭,半晌方道:“嗯,也沒什麽可收拾的,我就帶著小白去長安。”

    “聽二叔一句話,”桓衝說道,“把那匹白馬留下來,就算向宮裏服個軟。”

    “侄兒沒有做錯什麽。”桓玄爭辯道。

    桓衝摸著侄子小小的發髻,慢慢說道:“二叔知道錯不在你,是他們不講道理。但在人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就算是你父親,當年也是低過頭的。二叔也要低頭,唉,孩子,千斤的擔子都壓在你身上,你不容易。”

    桓玄悶了半晌,低聲道:“二叔,我明白了。我不和司馬道子賭氣了,我把白馬兒讓給他。”他瞳仁中神色黯然道,“可我不想去長安,我沒有離開過家。二叔,我不想去。我去跟道子說,算他贏了,是不是就不用去了?”

    “琅琊王與你是小朋友,你們之間沒有什麽仇恨。他也許會同意不讓你去,但還有很多人想要你走,不止李太妃,還有很多朝臣,還有謝家、王家,很多很多隱藏在幕後的人,他們都想要你離開建康,隻要你在建康,就不會讓人忘記昔日南郡公府的榮光。”桓衝歎了口氣:“他們看到烏衣巷裏鍾鳴鼎食的南郡公府,就會想起你父親,想起桓家北伐的赫赫戰功,他們會害怕得睡不著覺,覺得有把利刃時刻懸在他們頭頂。”

    桓衝見他似懂非懂,心中歎息,拍了拍他的肩頭,安慰道:“大丈夫誌在四方,小六,你該是隻翱翔於天際的雄鷹,天高任飛;而不是江南枝上的燕兒,隻會在咱們烏衣巷的桂花樹上嚦嚦啼叫。”

    桓玄沉默半晌:“二叔,我明白了,我願意去長安。”他想了想又道,“二叔,那我帶這小胡姬一起走吧。她留在這裏,我怕桓喬還要害她。”桓衝點點頭:“你帶她走也好,我一會兒就把給她療傷的膏藥給你,你記清用法,給她每日貼上一貼就行。”他頓了頓,又從懷中摸出一本冊子,遞給桓玄,“這是當年一位神醫所寫的醫書,二叔讀了一輩子,也不過領會了六七分。留給你慢慢看,如有不明白的地方,下次我們叔侄再見麵的時候,咱們再一起切磋切磋。”說著,他輕輕歎了口氣,“你想學醫術,是件好事。若是世上能多一位懸壺濟世之人,也是蒼生之幸也。隻是學醫頗為不易,你慢慢領會其中精要,這可絕非一日之功。你天資聰慧,興許一兩年便能有所小成,隻是你若要大有成就,沒有十餘載的苦功,是斷斷不可能的。”

    桓玄珍而重之地將那冊子收在懷中,不免眼眶有些發紅,隻是強撐著不讓淚水滾出來。

    “小六,你去長安,二叔還送一句話給你。”

    桓玄忙屏氣凝神:“二叔請講。”

    “是曾子的一句話,”桓衝慢慢道,“‘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

    桓玄在心中默了默,鄭重其事地點點頭:“侄兒記下了。”

    初六這日,是皇帝大婚的日子,建康城一派喜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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