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衣巷(全二冊)

第七章 零露瀼瀼(1/5)

    第七章 零露瀼瀼

    近來謝朗風頭正盛,皇帝對他頗為器重,拔擢了他為期門郎中,常讓他伴駕禦前,隱隱有將羽林軍仆射王恭取而代之的意思。京中做官的人,誰不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見謝朗聖眷甚榮,往他家拜訪行走之人也多了起來。謝朗的妻子小郗氏很是得意,私下和謝朗嚼耳根道:“今日回父親家去,父親竟讓我與姐姐一左一右地坐下,平日裏哪有這樣的風光。”謝朗回頭一看,隻見妻子特意穿了宮裏太後娘娘賞賜的紅羅貢緞裁的六幅湘妃裙,知她是有意回娘家顯擺,他不由得笑道:“去你姐姐那兒顯擺什麽,宮裏賞的緞子,你姐姐還能少了?”

    小郗氏哪裏會服氣:“哼,姐夫雖然教過陛下習字,但他王家哪裏能同我謝家相比。再說姐姐過門七年了,隻有玉潤這丫頭一個,我看姐夫家對她也就是麵上之事。”謝朗搖頭道:“非也,王家不是這樣的人家。我看玉潤也是有福氣的。”小郗氏貫是愛抬杠之人,其實郗道茂明明是她親姐,但此時聽丈夫說姐姐婆家好,她就不樂意了:“玉潤再好,哪如我們固兒、湯兒是男丁。”謝朗深知她的性子,也不與她理論,隻一笑了之。小郗氏卻有些不悅起來:“哼,姐姐今日還有臉教訓我。”

    謝朗隨口道:“她教訓你什麽啦?”

    “她說讓我們收斂些做人,伴君如伴虎,可別太要風頭。”小郗氏皺眉道,“哼,就憑她那樣,也好意思說我?”

    謝朗這才明白妻子和郗道茂生氣的緣由,他勸道:“好了,都是一家人,她說這話也是好意。你跟自己的姐姐置哪門子氣?”

    誰知小郗氏卻道:“哪裏是好意?她分明是忌妒我們家得了勢,壓過了他們。她還說讓夫君不要摻和新安公主擇婿之事……”謝朗麵目一沉,這事他們也知道了?他麵上有幾分不好看,小郗氏更是憤憤:“當時我就頂了回去,說我家相公替公主物色駙馬,這可是奉的陛下的密旨,憑姐夫地位再高,能有這樣的麵子?”

    謝朗亦是不悅,“哼”了一聲,說道:“以後少同你姐姐說這些事。”

    過了月餘,為新安公主物色夫婿的事便有了下文。皇帝興衝衝地來見褚太後:“朕聽人說,新近有個禮官大夫年紀甚輕,是舉孝廉出身,他事母仁孝,又頗有才名,聽說人品才華都是不錯的,雖然出身低了些,卻更能盡心尚主,不知太後娘娘意下如何?”

    褚太後倒沒什麽意見,隻問道:“皇帝見過了這禮官大夫沒有?”皇帝一愣:“朕沒見過。但此人是謝幼度所薦,想來不會差。”謝幼度便是謝朗。褚太後知道他是謝安的侄子,曾隨桓溫北伐,如今統領期門軍,近來很得皇帝欣賞,連同期門虎賁郎們也風頭盛了起來。褚太後沉吟片刻,說道:“既然陛下這麽說,應該是個好孩子。這樣吧,把你阿姐也叫來,就在皇帝的寶座後設一珠簾,讓你阿姐在簾後相看,若她點頭,此事就成。”皇帝有些猶豫,想到此事於禮不合,但太後說道:“此事還是讓你阿姐看過才穩重些,不然日後他們夫妻不和,皇帝心裏也不好過。”皇帝想想確實是這個道理,便點頭道:“這樣最好。”

    不多時新安公主便到了,她這幾年憔悴不少,麵容頗見消瘦。褚太後拉起她的手,在珠簾後安坐,聽到皇帝和太後說明來意,公主聲如蚊訥:“全憑太後和陛下做主。”皇帝頓時放下心來,忙命人傳來此人。

    因為不是正式傳詔,便隻有王獻之當值在旁,不多時,謝朗帶著那禮官大夫進殿麵聖,他進來時先瞧見姐夫,下意識地一愣,卻見王獻之向他二人看了一眼,遞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謝朗一怔,一時也沒反應過來,便先領人進去。

    謝朗是頗為自信的,皇帝交給他的這個密差,他雖然動靜大了些,惹得京中許多人都知曉,但動靜不大,怎能為公主挑到一位合適的駙馬?起碼謝朗自信今日帶來之人,是個十分妥帖的人選。此人出身雖低,但相貌、人品都是拔尖的好,就算帶到皇帝麵前,也能得到一聲誇讚。

    果然,皇帝從殿上看去,隻見謝朗帶來的這人體貌高大,舉止瀟灑,與王獻之站在一起,並不差半點風度。謝朗又介紹一通此人的仁孝之跡,皇帝很是滿意,又讓他抬起頭來,見此人相貌堂堂,為人瀟灑,更是覺得不錯。皇帝轉過頭,見珠簾後的太後也是連連點頭,而新安公主雖不說話,可她向下看了一眼,忽地臉上泛紅。

    待到單獨對奏之時,隻見那人俯身道:“臣田洛叩見陛下。”

    此言一出,皇帝目光一閃,追問道:“田愛卿是哪裏之人?”田洛尚不明所以,答道:“臣乃臨江郡人。”皇帝還怕是重名,又問道:“愛卿家中還有何人?”田洛道:“臣家中隻有一寡母。臣乃舉孝廉出身。”言下之意,頗為自得。謝朗直覺皇帝臉色不對,卻不明白問題出在哪裏,便扯了扯田洛的衣袖,提醒他不要太過招搖。

    誰知皇帝陡然色變,盯著田洛道:“愛卿家中除了老母?可還有他人?”田洛一時不明所以,心道皇帝斷然不會知道他的家事,便答道:“再無他人。”太後也覺皇帝問話過於嚴厲,便輕輕咳嗽兩聲。田洛聽到這聲音,知道珠簾後有女眷在,更是又驚又喜。哪想皇帝卻變了臉色,竟咬牙問道:“試問愛卿可識得一陳姓女子,名叫十娘?”

    田洛冷汗頓時浸濕衣衫,抖若篩糠,竟不能答話。謝朗也察覺他的異樣,忙嗬斥道:“陛下問話,怎敢不答?”田洛心裏嗡的一聲,心知事發,隻得道:“十娘……乃……乃臣之發妻。”此言一出,滿殿皆驚。謝朗當下叩頭請罪:“是末將察之不嚴,辜負陛下囑托。”

    皇帝怒道:“卿既然有妻有子,怎敢當堂隱瞞,你該當何罪!”田洛叩頭如搗蒜,哪還能說話。謝朗見狀,亦是汗流浹背,伏地告罪連連。皇帝擺了擺手,示意左右將田洛拖下去。

    褚太後餘怒未消,掀開珠簾,怒罵道:“這等賊子,也敢攀附天家?真是氣煞哀家。”說罷,一口痰湧到喉中,竟然喘不上氣來。皇帝嚇了一跳,趕忙扶住太後讓人傳太醫,誰知新安公主忽然站起身來,哭道:“我就是個不祥之人,讓我孤獨終老便是了。”竟然掩麵疾奔出去。皇帝不欲此事張揚開來,又擔心褚太後安危,隻得對王獻之道:“王先生,快去拉住公主,不要生出事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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