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業

第189章 世無情錦棠痛悟帝座寒(一)(1/3)

    沉珠這下是真的站不住腳了,她看著言笑晏晏的蕭錦棠,腿軟的再支不住身子,一下子軟倒滑坐在地上。蕭錦棠看著跪伏在地上的女子,彎下腰伸出指尖挑起她的下巴,慢條斯理且不容置喙的將沉珠最後一絲僥幸抹除:“來,把衣裳給披好些。地上涼,若是要討饒的話,孤不太喜歡別人的聲音顫著……你可別怕,要上路的又不止你一人。”

    

    他說著一頓,眉峰一挑盡顯眼底冷漠狠戾,他緩緩低訴,語調似是嘲弄又似憐憫:“凡是涉及此事之人,一個都漏不掉。隻是你們這些才進宮的……想來太後也沒同你們說,這宮中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地兒。”

    

    淚水自沉珠圓睜的目中奪眶而出,她極盡顫抖,嘴唇開合幾次卻隻發出了幾聲粗啞且不成調的聲兒。軟倒在內堂門外的秋嫻意聞言更是怔怔的抬起頭看著蕭錦棠,然蕭錦棠並未回頭看她一眼。他整袍起身,抬手不急不緩的輕叩起門扉來。屋內情香濃儼,他卻如赴友人之約雅談清會一般從容而候。

    

    指節叩擊木板的聲音在堂內沉悶的回蕩著,連續的敲擊聲帶著令人窒息的節奏感記錄這她們如滴漏中即將流逝而竭的生命。秋嫻意咬緊了唇,她的視線已然昏花,連蕭錦棠的背影都成了如水中墨暈一般的模糊一團兒。鮮血自她的下唇溢出,疼痛給了她最後的清醒。她手腳並用的爬向蕭錦棠,想要看看清方才那個俊逸溫和的少年帝王究竟是不是她自作多情的幻夢一場。

    

    可沒有等到她爬到蕭錦棠的身側,方才軟倒在地的沉珠忽的五指成爪死死的抓住了蕭錦棠的披風一角。她的身體已連坐起來的氣力也沒了,隻能兀自趴在地上用額頭敲擊地麵。蕭錦棠沒有停下叩門的動作,沉珠‘嗬嗬’的支吾幾聲,終是將胸腔中的一股氣兒給順了出來。她幾近是尖叫出聲,高呼聖上開恩饒命。那聲音淒厲刺耳猶如厲鬼悲嚎,哪裏還有方才如鶯般繾綣纏綿的嬌言軟語的影子。

    

    蕭錦棠隻覺自己身後拖了隻厲鬼,那隻鬼在地獄中被丟進油鍋烹炸埋入熔岩炙烤,而自己便是她在無間地獄中那根如蜘蛛絲一般脆弱的救命稻草。人至無望之時,便是連絕望亦能當做希望。蕭錦棠微微合上眼,心道她們又與當日的自己何其相似?但這禁宮之中,又有誰是無辜的?自己當日受盡苦楚折磨,好容易爬上岸,卻是轉頭又將旁人推入地獄。

    

    他曾道蕭錦輝是厲刹凶鬼,然如今自己又何嚐不是?他以為自己已然渡出苦海,卻不想這世間無處不苦,苦海即紅塵人世,千百轉間,誰也逃不出逃不過。而如今,是非對錯,蕭錦棠竟已再難分清——

    

    他是皇帝,是這個國家的統治者,蘭卿睿說君父如山,恩澤萬物,大周遼遼萬裏河山皆是他的子民。楚麟城說廟堂昏聵腐朽,若要肅清天下,唯有懲惡才能揚善。這世間如沉珠與秋嫻意這樣被命運苛待的人太多太多,他本該護下她們——

    

    思至此處,蕭錦棠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上,這一刻他忽的明白,守護永遠是比殺戮更難,而哪怕身為天下至尊,麵對命運亦是如此無力。沉珠的哭泣已是聲嘶力竭,蕭錦棠明白她們不過是權力的犧牲品,在朝堂的爭奪角力中,她們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登基之時,他明白了皇帝是天下的祭品,而如今他更明白惡人總被惡人磨的道理,要想從那些人的手中救得這天下,那唯有成為更惡的人讓他人敬懼。

    

    皇帝本就是天下至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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