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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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答道,‘一家哭,比之一路哭一郡哭,哪一個更令人痛心?嗚呼,我既身居宰相,當以天下為公,豈能懷婦人之仁,為一家哭而濫發慈悲。’範公此等正氣,足以震懾千古。仆以為,惟其如此,才是宰相的襟抱,才能擔負起宰相的論道經邦燮理陰陽的責任。蓋政事順則民心順,民心順則天地之氣順,天地之氣順則陰陽有序。天地人之極,人為主,一國之政順與不順,檢驗民心便可得知,然而欲使民心順者,官也。如果百官一個個怙勢立威,挾權縱欲,惡人異己,諂佞是親,於所言者不言,於所施者不施。其直接後果,就是皇上的愛民之心得不到貫徹,老百姓的疾苦得不到疏導籲救。上下阻隔,陰陽不交,人心不暢,出現了這種局麵,身為宰輔不去大刀闊斧除癰去患,而是如範公譏刺的那樣為博一個虛偽的官心,而盡力推行婦人之仁,那國家之柄廟堂神器,豈不成了好好先生手中的玩物麽!”
張居正本是個城府極深的人,哪怕所說的話挾雷帶火,也隻是一個娓娓道來,讓人感到波瀾不驚。楊博雖然讚賞張居正慨然以天下為己任的襟懷,但對他“婦人之仁”的觀點卻頗不以為然,張居正話音剛落,楊博就溫和地反駁道:
“叔大,君恩浩蕩無遠弗屆。民有福祉官亦應有福祉。身為宰輔在便利場合下為百官謀點利益,怎麽能說是婦人之仁呢?”
楊博振振有詞。張居正知道這樣爭論下去縱然十天半月,也決無結果。他遂起身走進裏間案房裏,打開桌上的卷宗抽出兩張紙來,又回到會客室遞給楊博說:
“博老,你看看這兩首打油詩。”
楊博接過,隻見這兩張紙都是五城兵馬司衙門的文箋。每張箋上都光頭光腦地抄了四句韻文。楊博先看第一張,上麵寫著:
一部五尚書,
三公六十餘。
侍郎都禦史,
多似景山豬。
再看第二張:
漫道小民度命難,
隻怪當官都姓貪。
而今君看長安道,
不見青天隻見官。就這麽兩首順口溜,楊博翻來複去看了很多遍。讀過後,他的第一個念頭是:宰輔的案頭上,怎會放著這樣的東西?接下來第二個念頭是:五城兵馬司的堂官巡城禦史王篆,眾所周知是張居正的夾袋人物,這兩張紙十有八九是王篆送過來的。此人最了解張居正的心思,他送這個來肯定是投其所好,也就是說,刻下張居正“好”的就是這個。
“叔大,這是王篆送來的?”楊博直言問道。
“正是。”
“王篆從哪兒弄來這樣的順口溜?”
“這是民謠!”張居正笑著糾正,“大凡國運盛衰,官場清濁,民心向背,都可以從老百姓口頭相傳的歌謠,也就是您所說的順口溜中看得出來。賞其歌而知其民,頌其謠而知其俗。所以,周文王特別置了一個采詩官,讓他采集民間的歌謠,從中分析老百姓的所思所想,為其治國綱領的製訂提供依據,這實在是一個好的傳統啊!”
經這麽一點破,楊博明白張居正為什麽好此一道了。他嘰咕著說:“王篆也是個鬼精,他居然能弄到首輔想要的歌謠。”
“博老,這兩首歌謠不是王篆弄到,而是仆親耳聽到的?”
“哦,你在哪裏聽到的?”
張居正嗬嗬一笑,便講了前天晚上發生的一件事情。
卻說數月前張居正在方老漢家門前逮捕王九思鬧出一場風波之後,他心中一直掛牽著方老漢一家,不知他們是否受到牽連遭人報複。盡管他曾兩次派王篆前往安撫打探情況,回答說都無問題,他仍放心不下。前天晚上,他又派人叫來王篆,陪他親自去方老漢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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