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wo
Two
所謂“強迫性重複”,是精神分析心理學派的一個概念,每個人在自己的生命早期,或多或少都經曆過不同程度的挫敗和創傷,人們在潛意識裏希望治好這些創傷,於是就會無意識地創造類似的情境,想要借著這樣的情境得以治療自己,所以常常會不可理喻地自討苦吃,甚至自虐,試圖在特定的情境中,依靠特定對象的力量扭轉曾經的失敗。但由於他們不懂得如何去打破慣性循環,結果多數努力是無效的,於是人們常常一次次重複來過,重複受到傷害,卻毫無覺察是自己導致的。
拿林虹來說,她的父親是工商局局長,所以,無論她讀大學的時候愛上縣委副書記的兒子,還是她後來當護士以後愛上顧凱,其實她都是在尋找自己父親的影子,他們的共同身份是政府工作人員,或者是官員的後代。隻不過,林虹自己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就這樣,人們有意無意地製造類似情景,或者選擇同種類型的人,讓自己反複受到同樣的傷害,反複做同樣的錯事,成為“強迫性重複”的犧牲品。對於這種情況,最好能夠自己有所覺醒,或者找個心理谘詢師谘詢一下,才更容易走出這樣的困境。
我問林虹:“你找我谘詢,是希望解決什麽問題呢?”
林虹茫然地看著我說:“我想,你可能解決不了我的問題,我自己也懂一些心理學。”
我點頭:“你說得對,心理谘詢師確實不可能解決每個人的問題。那麽,你為什麽要來找我呢?”
林虹轉開頭:“我來找你,本來是想問你杜紅雨對你說了些什麽。”
我歎息:“你知道我不可能告訴你。”
林虹說:“我想過你可能不會告訴我,但是,我不死心,所以還是來了。”
我不語。
她繼續說:“我那次去找她,我希望她看在我懷孕了的份兒上,把顧凱讓給我。但是她根本不肯讓,她要我自己去找顧凱。而顧凱的態度,我已經告訴你了,他不肯跟我結婚,也不是很想要這個孩子。”
林虹說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我瞥了她的肚子一眼,問:“你懷孕多久了?”
她說:“才一個多月,快兩個月了。”
我再問:“你打算怎麽辦呢?”
她機械地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眼睛發直,對著自己的肚子喃喃低語:“寶貝,寶貝,這個世界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
我真的非常不忍,對她說:“你必須要想清楚究竟怎麽辦。這個孩子,要,還是不要,你要好好想想。如果你決定要,你就要控製自己的情緒,讓自己過得快樂一點,這才會讓肚子裏的孩子更健康;如果你決定不要,那就要趁早到醫院去做手術。你要學會對你自己、對你肚子裏的孩子負責。最後的決定,必須是你自己做出來,任何人都幫不了你,都不可能替你做決定。”
林虹不接我的話,她看我一眼,低低地說:“曉夢老師,不管怎麽樣,我覺得心裏好受了些,謝謝你。”她站起來,努力對著我淒然一笑,然後直接去找公司工作人員交谘詢費。
我知道她隻是在安慰我。
我眼睜睜地看著她瘦弱的背影消失在門邊。
在這一瞬間,我的情緒也有些低落起來,一種無力感在我的身體裏蔓延。是的,心理谘詢師,有時候也是無能為力的。
而且,我還有一種非常恐慌的感覺,我覺得這個林虹很危險,有自殺傾向,我該怎麽辦?我能怎麽辦?既然遇到她了,又如何能坐視不管呢?
我苦苦思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