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得償所願

府中的嘈雜聲同時驚醒了山本和胡安邦。 二人前後趕了過來。胡安邦一臉嫌惡地催促：“拿卷席子來，快裹了丟出去，不嫌晦氣嗎？”聽到身後傳來聲音，他轉身看見山本，那張原本冷酷的醜臉，顯得驚訝錯愕，忙上前道：“山本將軍怎麽來了？這種汙穢的場麵，不看也罷，還是快快休息去吧！” “我說過，賞銀一百，就讓這個孩子回去。”山本因著震驚，胸口劇烈的起伏。 胡安邦有些訕訕的，陪著笑：“我瞧著您喜歡，想留他再陪您說說話，權當個解悶的玩意兒，誰知他這樣不識抬舉……”話音未落，山本揮手將桌案上的物品盡數砸碎，眼神幽暗可怖，半晌留下一句“你倒是很會為我考慮”便轉身走開了。 胡安邦不明就裏，忙拉住親兵詢問。“這個人，和少將軍很像。”“少將軍？”“就是山本將軍的幼弟，二十歲就死在戰爭中了。” 山本回到房間，許久不能平靜。饒是自己習慣了冷血的生活，卻仍是在看到小川的那一刻，心中激蕩起久違的情緒。他仿佛小時候的弟弟，生的嬌弱，麵目白淨，還長了一雙攝人心魄的眼睛。上一次，弟弟死在戰場上，是他親手為他合上死不瞑目的眼。這次，還是熟悉的眼睛，卻沒有一點恐懼，那麽平靜和安穩，仿佛這個孩子要回到最溫暖的去處。山本想的出神，不知不覺竟紅了眼眶，心中又生出對胡安邦的強烈的厭惡情緒。“東洋人果然卑劣，待完成大業，此人留不得！” 胡安邦自知惹了禍事，心中頗有些懊悔。死個戲子倒沒什麽，給些銀子打發了便是；可自己惹怒了山本，怕是對自己的計劃有所影響。胡家近年來已是積重難返，一個不成器的弟弟，一個惹是生非的女兒，沒有一個能指望的，再加上錢財虧空，整個胡家搖搖欲墜，全憑他一人苦心經營，堪堪支撐。他本也不想同東洋人扯上什麽關係，奈何弟弟要靠毒煙膏子續命，他才硬著頭皮與田中勾結。後來他也想清楚了，管他什麽東洋人中國人，隻要能保他萬年富貴的，給誰做狗又有什麽區別！ 此時天已大亮，成老板在胡府門口不住的張望，直到兩名仆從將小川屍身裹了出來。 成老板跌跌撞撞的撲上去看，他親手養大的孩子，僅一夜間就成了冰冷的屍骨！這樣的痛，讓他的呼吸都變得艱難。他伸手去撫摸小川的臉，任憑他如何撫摸，已經徹底失去溫度。仆人見他悲痛欲絕，心中多有不忍，拿出一袋銀兩，其中一人道：“成老板節哀，唉，這世道……這是昨夜山本將軍賞的，總之，要買一副棺木葬了才是啊！”成老板淚眼模糊，並未伸手去接，而是哽咽著問道：“不知小川，可有什麽遺言麽？” 另一仆從回到：“小川老板留了血書，隻有一句‘要留清白在人間’，哦對了，落款是‘成小川敬上’，難道說他是您的什麽親眷不成？” 偌大的胡府門口，隻剩下成老板一人，將死去的孩子緊緊抱在胸口。蔣克明躲在門側，見再無旁人，便上前將小川抱了起來。“成老板，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跟我走，我知道城中還有一處打棺木的鋪子。 二人將小川好好安葬了。成老板沒有隻言片語，眼淚卻沒有斷過。他腦海中，全是小川幼時的模樣，剛進戲班時的膽小怯懦，被其他孩子欺負了也不敢聲張，練功挨打連哭聲都孱弱的像隻兔子。直到自己發現了他的天賦，才逐漸開朗大方起來。他想起幾年前的中元節，難得的帶孩子們去集市看花燈。小川仰著漂亮的麵孔，對他說：“師父，小川不想成角兒，如果有下輩子，我想當您的兒子。” 他撫摸著刻好的石碑，上麵赫然寫著“愛子成小川之墓 慈父成立文泣立”幾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