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應當怎樣

沈廷眾替我解開繩索，將我攬抱在懷中。 子彈穿透海水，向我射來的那一刻，世界頓時安靜了下來。 沈廷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翻身，把我緊箍在了胸前，而後子彈擦過他的手臂，鮮血在水中漫開。 海水當中，我明晰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像是擂鼓，震天響般。 沈廷眾朝我一笑，依舊勉強地做著口型：“別怕。” 我的記憶停留在了那一刻。 …… 頭疼欲裂，無數的畫麵片段迅速閃現入腦海當中，一齊擠得我大腦幾欲炸裂。 我似乎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在夢中，隻有我一個人，卻始終若有似無地傳來一道聲音。 “你是何之洲？” “我是。” “你從北平逃難至香港，一個人在維多利亞港的渡輪上卻不慎落水？” “是落水。”那種被海水吞沒的滋味兒似乎又再次湧現，我想要抬手去驅趕那種可怖感覺，卻發現使不出力氣來。 終於—— 在我不住地想要尋求解脫時候，掙脫了夢魘，醒過來。 “沈廷眾呢？”我抓住在我床邊的羅傑安白登，“沈廷眾他人呢？” 許是我的緊張太過度了，羅傑先生不由露出微笑，但是笑意不深。 他說：“你覺得他現在該是怎麽樣的？” 他毫不猶豫地跳入了海水當中，還中了一槍，不，也許是兩槍。 他從來不會把自己的軟弱顯示出來，在我不知情的時候，他不知道為我挨了多少了。 我發覺眼眶發熱：“他，他一定沒事兒的，是麽？” 語氣弱得可憐。 “他的確是——” “不可能的！”我斬釘截鐵地打斷他的話，“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我和他是一起的，你告訴我他死了？怎麽可能？一定是你們和我開的玩笑。” “我再也不想恢複記憶了，你告訴他，我不鬧著恢複過往記憶了，羅傑先生，騙人一點兒都不好玩……他討厭我老是說要恢複記憶，那我不鬧就是，你去告訴他。” “你去和他說啊！”我幾乎崩潰地大吼起來，“連屍骸都沒有，你就告訴我他死了，我不可能信你的。” 我隻知道不停地說著，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 羅傑安白登歎了口氣，掰開我推他出門的手。 他說：“沈太太，我是醫者，為什麽要騙你？” “沈先生也是我的好友，我怎麽可能用他的性命來開玩笑？”羅傑安白登把我推回了床上坐好，“你的性命是沈廷眾的命換來的，我有權利替他照料好。” 沈廷眾死了。 所有人都這樣說，可我不信。 大佐那日太過衝動，槍聲引來了警察，大佐在逃跑的過程中被槍擊而死，香港民眾厭惡他的所為，連屍身都不給他收斂。 而趙雅如，因為害怕過度，在街上亂竄時候，來不及躲避過往車輛，於是被撞得骨頭盡碎，連腦漿都撞了出來，死相極慘。 可我無暇顧及。 為了盡早找到沈廷眾的屍骸，我聽從羅傑安白登的囑咐，按時吃藥，即便我厭極了他的藥味兒。 可我好奇的是，他總是要在每日午後，在我房間點上一支香，然後和我談論許多，自然，無一例外地我都會睡著。 幸而羅傑先生從不覺得這樣的行為有失禮貌，他隻是說：“你太累了，該好好休息了。” 醒來後，身體越發輕鬆，像是開始拋掉了什麽。 我也許是真的累了。 可心裏頭的還沒能拋掉，意外便來得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