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二)(2/2)
雖然天總會晴,但被雨水浸濕的土壤卻會長久的潮濕。
而對於留在世上的其他親人,這種長久可長到一生。
葬禮那天,趙苡然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墓碑上的照片。
不管出於何種原因,她都不願意相信這裏將放著此生再也見不到的人。
那位與晚輩們交談得宜的老人家,就突然不辭而別了。
她甚至還能回想起大年初二,他在飯桌上喝了幾口酒,對著梁靖和董放就是一句“我可等著你們讓我趕緊報上重孫子呢!”
那樣的畫麵,再不會有了。
但家裏人都在這段特殊的時間裏把一半的心也分給了別人
——姥姥。
這個被姥爺一生都放在心尖上的女人,又該如何麵對這個被現實隨意甩出來的結局。
如果把家中的每個人都排上號,那姥爺也一定是最不放心老伴兒的。
那個世紀,他們之間才是真正的《從前慢》,車馬郵件都慢,所以隻夠老人家滿滿的愛一個人。
在那個女性不算獨立,世俗普遍嚴重的階段,姥姥從未進過廚房,從未幹過粗活兒。
在任何時候,她都是被重視且首要對待的人物。
姥爺說“她都為我生了兩個娃娃了,我對她再好都不為過。”
但這位被堅硬外殼一直保護著的嬌弱女人在這些天卻格外的堅強,甚至在大家都在的時候從未見她流過一滴淚。
趙苡然不敢去問姥姥為什麽不哭,難道真的不比這些孩子們悲傷麽?
答案是肯定不。
那是她依靠了一輩子的男人,哪怕他給的愛足以讓老太太沒有脆弱,可如今抵擋脆弱的屏障不在了。
尤其是從墓園回來的那天午後,鄭家二姐妹和趙苡然被長輩們囑咐去陪著姥姥。
因為這位老人家太平靜了,有點讓人害怕。
她不哭不悲,一切都被她平和的麵容隱藏起來。
漸漸開春了,午後的陽光通過陽台的落地窗灑進房間,姥姥一個人坐在躺椅上靜靜凝視著遠方婆娑。
幾位外孫圍著她坐在小椅子上。
按理說鄭夢瑤這位心理谘詢師應該很會聊天,可此時她也覺得自己嘴笨的不行。
她們前前後後疏解著老太太的心情,想讓她多開口講話。
可最後反倒是被姥姥安慰住了。
趙苡然坐在她的側後方,看見姥姥把頭終於扭向她們一側,挨個衝她們三個姐妹笑了笑,握住旁邊鄭夢瑤的手輕輕拍。
她說她明白大家是擔心她,怕她心裏難過但又不說。
“實話說怎麽會不難過呢…”說罷她歎了口氣,隔了幾秒“可人沒有兩個人一塊走的,哪對兒夫妻都沒有。”
像是在安慰自己,也像是在安慰她們。
這話就像針尖兒,一下就鑽到心裏最敏感的地方,再狠狠的往裏頂。
把姐妹幾個的眼淚生生逼了出來。
姥姥低頭瞧著自己握著外孫女的手,也在想曾經的自己也被老伴兒握著,老人家貪心地摸了摸,再笑著搖頭“到了我們這個年紀,反而先走的人會幸福些。”
“總要留下來一個去麵對…雖然挺孤獨的…但我寧願留下的是我。”
老人家終是拿紙擦了擦濕潤的眼眶,可能是低頭太久的過,她又重新揚起“都讓了我一輩子了,也該我讓讓他了。”
照進來的陽光就像那天一樣暖,但可能就像你說的公園和家裏終究不一樣吧。
老伴兒,愛玲我錯了。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