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侶辛卯說:我族曾經何等逍遙自在……那是他的最後一句話,說完便過世了。

    源仲發出一聲輕微的歎息,撩起冷水胡亂潑在臉上,靠在浴桶上悵然四顧。桌上放了一隻茶杯,中午姬譚音還用那杯子喝過茶,一眨眼一條人命就沒了,這其中當然也有他的推波助瀾,或許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這麽做,並且毫不猶豫,但可能是子非死得太冤,連帶著對姬譚音也有了一種內疚。

    他要離開了,僧侶辛卯說的逍遙自在是怎樣的,他不知道,但繼續留在方外山,一切隻會更糟糕。

    他取了巾子擦臉,正準備起身,忽聽窗欞“喀拉”一響,鎖得好好的窗戶就這麽無聲無息被打開了,應該已經死掉的姬譚音從窗台剛探了半邊身子進來,卻不料見到他光溜溜地靠在浴盆裏,兩個人都是一愣。

    譚音一路上想了無數種解釋的方法,譬如我體質特殊,所以沒死,再譬如我是工匠所以凍住我沒用,可仔細想想,這些借口隻有白癡才會相信,她毫無辦法,隻好騎著機關鳥在外麵繞圈,冥思苦想。

    難道再借一個身體嗎?但是,她與大僧侶雖然相處時間極短,也能看出此人極其多疑,隻怕從來也不會用侍女,之前會用她,不過是建立在疑心的基礎上而已,她即便再借一個身體,毫無破綻地進入方外山,也抓不住他半根狐狸毛。

    更何況,能借到這具身體,也是個因緣巧合,世間又哪裏有那麽多巧合呢?

    她想破頭也想不出什麽妙計,索性不想了,直接去見他。

    客棧窗戶的鎖對她而言就像不存在的,隨便一根細銅絲就打開了,有狐一族的結界她更是毫不在乎。她原本做好了大僧侶不在客棧的準備,也做好了他正在睡覺,或者正在吃飯等等任何狀況的準備,可偏偏沒想到他正在沐浴。

    他頭發上還滴著水,長長的睫毛上也掛著水珠,搖搖晃晃顫顫巍巍。睫毛下兩隻眼湛然若神,眼尾上挑,麵上膚色極白,想必是常年戴假臉皮的緣故。譚音突然理解他為什麽要戴假臉,這樣一張臉,無論是誰,看了一眼便再也不會忘掉,那種濃冽卻又冷酷的風情,足以讓人為之瘋狂。

    源仲先是定定看著她,目光驚訝中帶著愕然,可是幾乎隻有一瞬間,他的目光變得比冰還要寒冷,嘩啦一聲水響,譚音被他拽得一個踉蹌半趴在浴桶邊,窗戶在身後無聲合起。

    他的左手沒有帶手套,離她的脖子隻有不到半分的距離,她可以清晰感覺到指尖散發出的幽幽寒意,她麵不改色,平靜地抬頭直視他。

    “……你是什麽東西?”源仲聲音低沉,問得毫不客氣。

    他不相信一個凡人能活下來,被戰鬼打碎了全身骨頭,又被他的冰封住,她卻可以毫發無傷出現在他麵前,是被什麽妖物附身了?還是什麽別的他不知道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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