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娃的心裏像打開了一扇小天窗,豁地亮堂啦!洪指導員、哈妮花,就連小竇竇也滿算上,這些帽子上有紅星的人,在他的心裏高大多了,他們就像從阿它吉故事裏聽到的那些天兵天將那樣,叫他拍著胸膛豎大拇指佩服。

    晚上,箭娃鑽進被窩裏興奮得怎麽也睡不著。白天在定居點見到的那些事兒,一個勁兒在他腦子裏來來回回直翻騰。

    過了一會兒,洪指導員進來,脫了衣服進了被窩。到這兒後,他始終和洪指導員一個被窩兒。他真佩服洪指導員肚子裏裝著那麽多故事,像那賣瓦盆兒的,一套一套的。阿它吉的故事,箭娃這陣兒尋思尋思,沒啥大意思了,什麽動不動就是“從前呀從前呀”的,不是說“在一片老林子住著一個什麽什麽”,就是“在一座山頂頂上有個什麽什麽”,你瞧人家洪指導員,像天下的新奇事兒他都知道似的,一會說這,一會兒又講那,能講得叫你嘎嘎樂,有時能講得叫你吧嗒嘴品滋味。聽了他的故事,有時覺得像渾身長了勁兒,有時呢,又叫你直抹眼淚!

    洪指導員和箭娃臉對著臉躺下,箭娃摟住洪指導員的脖子說,“阿牙綽安叔叔,你再給我講個故事吧。”

    傍黑那陣兒,洪指導員見箭娃從定居點回來跳下馬,蹦蹦躂躂興致挺高,笑了笑說:“好,我先問你,你說說,你說的米米退說的那‘親不親,鄂家一家人’的話對不對?”

    箭娃翻楞翻楞眼珠兒,想了想說:“叫我說,對一半兒,錯一半兒。”

    “你說說,”洪指導員覺得箭娃這個問題回答得挺蹊蹺,追問說,“你說說,這對的一半兒在哪兒?不對的一半兒又在哪兒?”

    箭娃把剛剛想好的話從肚子裏全盤端了出來:“外邊有壞蛋來欺負全烏力楞人時,阿米皮曼、米米退他們就和我們一夥兒,外麵沒人欺負時,他又欺負我們,動不動還關我們的禁閉,要這個稅那個稅的沒個完,這又不和我們一夥了,這就是對一半又錯一半唄!”

    “噢,原來是這樣對一半錯一半呀!”洪指導員沉思一下說,“來,聽我給你講個故事。”

    箭娃抱住洪指導員一隻胳膊,聽了起來。

    “那年秋天,像是比這個時候還稍稍晚一點兒,”洪指導員想了想說,在一個漆黑的夜晚,我帶領一支偵察小分隊打進黑河,到醫院去抓一個正在那裏養傷的軍官。抓住後,忽然聽見一個病房裏傳來好多人的慘叫聲。我們衝進去一看,見到了一個非常可怕的場麵:三十多名被日本人稱做是‘長毛野人’的鄂倫春人,被緊緊地綁在一張張病床上,他們有的在歇斯底裏地喊叫,有的瞪大眼睛把牙咬得格格響,有的用腦袋嘣登嘣登碰床,血從碰破的後腦勺直往外淌,可是他們還在一個勁地碰。有的咬掉了半拉舌頭,鮮血順著下巴往下淌,糊了一脖子……他們個個臉色煞白,眼珠子直勾勾地瞧人,像是得了一種精神病的患者。我們衝進病房的時候,一個日本醫生正在瞧著這些發作的鄂倫春人開心地哈哈大笑,另一個日本醫生得意地輕輕打著口哨,一邊觀察著一個發作的鄂倫春人,一邊在一張張卡片上做著記錄……

    我一揮手,幾個戰士衝上去把兩個日本醫生抓了起來,一審問才知道,他們研究了一種能使人發瘋的注射藥,趁著日本軍國主義侵略我們中國的機會,以招工為名,從鄂倫春一個叫阿米皮曼的頭人那裏買了這三十名鄂倫春人當試驗品。說什麽,鄂倫春人遊獵在森林裏,生活環境惡劣,凡是能活下來長成人的,身體素質都好,隻要注上這種藥能生效發瘋,那麽給其他人注射效果就會更好。

    我挨個兒仔細看了一遍這些當試驗品的鄂倫春人,發現隻有一個老媽媽懂人事,大概估計她是注射最晚的一個。她哆嗦著嘴唇對我說,‘先生,辦件好事吧,我叫莫娜,上了頭人阿米皮曼和日本人的當,眼瞧著就要不行啦,我這裏有一張鈔票,麻煩你交給我柱裏“注釋1”當家的,他住在阿米皮曼頭人的烏力楞,一打聽就能打聽出來,大家都叫他神笛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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