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明明師滅寇,未滅豈宜休。

    天意憐嬌子,人情袒故侯。

    亂軍徒瓦解,聖主自金甌。

    送客還鄉景,翻令涕淚流。

    巴德哩進了小酒鋪,裏邊是三間房,當中有向西的門兒,門內靠北牆一張八仙桌,兩邊兩條板凳,桌上擱著一碟豆腐幹。玉鬥兩人坐在那裏板凳之上,說:“掌櫃的,給我打半斤酒。”那掌櫃的有四十多歲,身穿月白布褲褂,高腰襪子,青布雙臉鞋,敦敦厚厚一個人。有一個小夥計,十二三歲,藍布褲褂,白襪青鞋,梳著兩個小辮,紅頭繩兒,長眉大眼,拿過來一把壺、兩個酒杯,放在桌上。

    巴德哩是有心事,在此並無心吃酒,不過是借吃酒為名,要探問那騎驢的女子的緣由,喝著酒說:“小夥計,這是什麽村莊?”小童說:“此乃餘家莊。”巴德哩又問:“這村內有店沒有?”掌櫃的說:“沒有店,望下走四十裏,才有店哪。天不早了,快日落之時,二位喝完了酒快走吧。我們這地麵上甚緊,到處鬧天地會八卦教。各村莊每日清查保甲,連親戚都不敢留住。二位快趕路,道上緊的很!”巴德哩說:“此隔壁姓什麽?”那掌櫃的說:“我們這村沒有外姓,都姓餘,連我也姓餘。”巴德哩說:“我二人是跟官的,奉老爺之差辦事,走的實在累了,今夜晚在貴鋪借宿一宵,不知尊意如何?”那掌櫃的連連搖頭說:“那可不成,我方才就說與你二位了。”巴德哩說:“餘掌櫃的,再給我們半斤酒吧,我們喝完了再說。”小夥計又取過半斤酒來。巴德哩慢慢地喝,他也不忙,直吃到日色已暮。巴德哩掏出來一塊銀子,有四五兩重,交給掌櫃的,說:“餘掌櫃的,給你酒錢吧,餘下給小夥計吧。”那餘掌櫃的一瞧,真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帶笑說:“何必二位花錢。”伸手接過銀子來,又帶笑說:“二位貴姓?”巴德哩說:“姓巴,那是吾二弟,姓玉,北京人。”餘掌櫃一聽,說:“二位要不願意走,就在我這裏。院北上房兩間,屋裏邊無人住,倒也幹淨。”巴爺說:“甚好,我二人感恩不小。”

    餘掌櫃帶二人出了後門,一個小院,北上房兩間明著。玉鬥把行李扛進屋內,放在北邊炕上。餘掌櫃的說:“我們這裏沒有什麽好吃的,有白麵、蝦米,做點兒蝦米片湯兒吃。”出去叫小童做飯。少時,點上燈小童把飯送進來。巴德哩說:“你叫什麽?”那小童說:“我叫小二哥。”巴爺說:“我問你一件事:你這北邊住著餘家有一個騎白驢的女子,你可知道麽?”小二哥說:“我怎麽不知道?那女子是我姑姑,還有我叔叔、嬸母。我叔叔名叫餘猛,外號人稱病夫神,是我們這裏一個英雄,與我那姑姑都是全身的武藝。這兩天是心中煩悶,因為我叔叔交了一個朋友,名叫兩張皮馬保。他乃是金家鎮的人,乃是一個天地會八卦教,勸我叔父歸天地會,我叔父不願意。那一日晚上、有三更天,來了有二十多賊兵,把餘家莊一圍。馬保把我叔父叫出去說:‘要歸降天地會,萬事皆休;如若不然,我就把這座餘家莊殺盡。’我叔父一害怕就應允了,馬保帶兵走了。過了四五天又來了,還帶了十幾個跟他來的會總,一同在我叔父家中,給我姑姑說親,給他外甥雙寶太歲郭亮留下定禮。我叔叔與我姑姑一說,我姑姑很不願意。我姑姑騎驢把他姥姥請來,說了這兩天啦,實在無法了,今天必是我姑姑望他外祖家中去了,遇見你二位。這兩天我叔父那院中鬧賊,是雙寶太歲郭亮前來,被我姑姑打了一暗器,追跑了好幾回。我姑姑有一口寶劍,甚是鋒利,住的房屋是三角的窗戶,上麵安著都是鋒利的鐵條,怕夜晚有人暗中進去。”正說之際,聽見掌櫃的那裏叫:“小二哥,這裏來吃飯吧。”小童答言出房去了。巴德哩吃完了,小童撤去杯盤,天晚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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