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有點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揉了揉雙目,細細朝文書上看去,隻見文書上畫的那人一襲黑衣,頭裹黑巾,雖麵目特征因黑紗遮擋沒能描摹細致,但那裝束,那眉眼,甚至那神態都與程越見過的那個被叫做阿夏的黑衣劍士幾無二致。

    這畫師的畫工當真不賴!程越驚愕之餘,心中不禁暗自誇讚了一聲,隻是不知道這王思政與南墨的人有什麽糾葛,江陵那邊竟會派出那個無法無天的刁蠻小魔頭堂而皇之地來刺殺他。

    “快走快走,別在這磨磨蹭蹭地看個沒完,”被叫做李二的關卒見程越在那張緝捕文書前上上下下地看個不停,心中對他的不忿頓時爆發起來:“別以為將軍讓你進關,你就可以在這裏賴著不走!你沒聽到將軍說嗎?不得在此逗留,快點滾下關去,要不然我就將你當做奸細,就地格殺!”

    “你身為一介關卒,怎可如此魯莽?”程越眼光依然停留在畫像上,看也不看他一眼,慢條斯理地道:“這緝捕文書貼在關前,自然是為了讓來往之人辨別。你竟然如此惡語相加,阻我查看,萬一此人我曾經見過,豈不會生生被你壞了線索?”

    “年輕人別仗著有兩把子力氣就到處惹是生非,若你要真是認得她,一個謀刺官長的罪名,就足夠你吃不了兜著走了。你李二爺爺沒工夫在這裏陪你磨嘴皮子,趕緊滾!”李二冷哼了一聲,不屑地瞄了程越一眼,沒好氣地道:“不妨告訴你,這大膽的蟊賊已被王都督所帶的隨身親衛探得了行蹤,如今恐怕早已被梟首示眾了!你若自嫌命長,不妨到縣中去認了這同謀之罪,待到三木之下,且看你還能否像現在這般不知死活!”

    “李二,李二!你還在下麵磨蹭什麽?”李二話音剛落,關塞城牆上一個聲音便高聲叫道:“將軍讓你趕緊將那人遣走,速速關門上城來!”

    “噯,來了!”李二忙答應了一聲,狠狠瞪了程越一眼,和另一名騎士手忙腳亂地將城門掩上,沿著靠山的護坡,一溜煙打馬上了城牆,將程越一個人丟在高高的城關後不再理睬。

    程越沿著平整的官道邁步往前走去,方才李二的那番話,讓他有點擔憂起那個黑衣劍士來。這次刺殺事件流言很多,但都無一例外地沒有提到此事中還有一名白衣老者,程越不知道那老者是否知曉或者參預了此次刺殺事件,但毫無疑問的是,阿夏現在的處境必定是極為危險的。

    在程越的看來,刺不刺殺王思政與自己關係並不太大,反正王思政絕不會在方城縣命喪於刺客之手。那叫做阿夏的黑衣劍士就不一樣了,她雖生性刁蠻,對自己也是成見頗深,但畢竟她與她爺爺都對自己有救命之恩,且那白衣老者似乎熟知自己的來曆並與北墨有著非比尋常的關聯,自己心中還有很多待解的謎團有賴於他的解答。

    想到這裏,程越發現自己竟陷入了一個兩難的境地:他若見到阿夏被捕或是身處險境,必然免不了出手相救。但如此一來,自己勢必會暴露身份,一旦被認定為刺客的同謀,再想去謁見王思政,請求他出兵解潁川之圍,便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事。

    此時日頭漸上,火辣辣的太陽炙烤著大地,一股股的熱氣蒸騰而上,攪得懷揣心事的程越更覺燥熱難安。但一路行來,田疇間荷鋤忙碌的農家和村落裏此起彼伏的雞鳴狗吠之聲使得程越對宇文泰治下的南陽有了耳目一新之感:

    從潁川到葉縣,程越但見人煙寥落,城郭殘破,原本足以墾作良田沃土的地麵上雜草叢生,鴉鼠成群。你爭我奪的戰爭拉鋸消磨了一切有益於生命的創造,唯有一茬又一茬牽到兵營中的孱弱勞力,才能稍稍證明這些地方還不是鬼駐魂遊之所。但方城顯然不是這樣的,這裏扶犁牽牛的雖鮮有青壯,蒔苗采桑者多為婦孺,但每個人身上都隱隱帶著一股勃勃的生機,這種生機,是在程越所經的其他地方從未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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